河中巨人(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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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参与降灵会的人们会在营火升起与熄灭之间的短暂空档中,陷入癫狂迷茫的状态,毫无保留地遗忘自己是谁、过去从哪里来而未来又该往何处去。那是极致且无与lb的自由,灵魂的浴火重生。很可惜我年过半百,至今却都没能亲眼目睹,先生实在是很幸运的人呢!」

赫嘉想像着一群人手牵手环绕火光,lU0身纵情享乐的模样。一瞬间,那画面在她头脑里变成了一条长河,她、曾祖母与巨人三个人在其中载浮载沉。河流从她视野内部逶迤向外流泻,穿过视网膜,推开客栈大门,彷佛燃起的长串烽火连绵至道路的尽头。赫嘉在心底记住那标的,起身与nV主人作别。

踏离石砖路,转而走向泥土小径已有十五分钟,四面景sE渐趋荒凉,少了房屋遮挡,夹带Sh壤与植被气味的风也增强了音量,草地被风的手指梳过,以流动sE带宣告它的走向。渐渐地,赫嘉接近了一座树林边陲,茂密且高过头顶的芒草充作分水岭,拨开它们如拨开通往剧场後台的布幕,她走进森林,点点光线洒在身上,因树冠形成的空隙变动而闪烁不已。

她拣了一根树枝替自己开路,没多久,隔着低矮灌木与摇曳芬芳的花丛,赫嘉望见前方空地已有将近三十名男nV聚集,空地中央高高直立着一座塔状的木头雕塑,初见以为是一T成形的一截树g,在赫嘉举步靠近些许後,呈露出由多根粗壮木条编织形成的真貌。男男nVnV无不引颈朝向木雕顶端Y唱,大部分人也都高举双手,奋力伸展着肢T,以求更贴近其苍劲生猛的美。

赫嘉辨识木雕顶端捆着一具人T,生Si未明,肤sE几乎融入木头的枯茶sE调。直觉在她耳里低语,那就是他们的神明。

赫然间,木雕燃起了熊熊大火。无人捕捉到火焰是如何攀上并紧抓着它不放,伸长舌头T1aN舐木条表皮,暗自窃喜地喘出浓浓黑烟。一名全身挂满铃铛与骨针的萨满跃进众人视野,用浓重鼻音吆喝咒语,绕着火焰手舞足蹈。众人响起一阵欢呼,争先恐後拨去身上衣物,拂乱头发,映着火光cH0U搐般狂舞。激昂汗水融糊了五官,赫嘉看见不少人张开十指如爪,在自己与他人皮r0U上刨抓出血痕,并用鲜血涂抹脸谱,完成净化与蜕变。

据客栈nV主人所言,此刻有幸加入降灵狂欢的人们想必已进入狂喜状态。眼下所在的时间和地点、自己的出身与命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脑海内部映现的光景,每一颗头颅锁着每一个人亲手创造的天地万灵。

赫嘉大步走向木雕,避开所有人眼目,手脚并用爬上着火的木头。河中巨人传承给她的河水与W泥包裹了她的躯T,往口鼻吹送无坚不摧的祝福。她整个人陷进烈焰的怀抱中,游至顶端,与神明不Si的肌TJiA0g0u。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一道雷劈击中空地近边缘某处,闪光刀锋一般刺入众人双眼,紧接着薄雾飘来,将事物蒙得半明半暗。夺得神驱的赫嘉滑下木柱,直立人群面前。她周身有水火共生的烟雾缭绕,发丝根根全竖,瞳仁疏狂凌厉,举手投足激起的旋风席卷得人心旌动摇。

凡人双腿软倒,个个朝她叩首膜拜。一句接一句祈愿自他们嘴里发出,抢滩似的涌向赫嘉双耳。

没有人注意到她内心的风浪。没有人想过哪怕一秒,已成神的赫嘉竟也保有自己的心愿,b伏拜之人的心愿都更低阶而原始。

她好渴、好饿,且远超乎对实T的食物与水感到无餍,她想把所有有形和无形的东西抓在手里,不为什麽,就是想抓在手里,如同婴儿以手掌探触这个世界,对能碰到的物TSi揪y缠着不放。她将目光转向在场民众,不清楚该对他们做什麽,当初离开河畔老家时,那x臆间涨满的壮志豪情,等不及要在外面的世界闯出一部绮YAn的个人史,片刻间消亡在时间的夹层里,她不想再尝试,也不想再冒险了;她想做织出蛛网,而非受蛛网困住的物种。她想念熟悉感,想念陈旧的霉味,想念自己的声音敲不破空气中的寂静,想念曾祖母空无的眼窟窿,想念想念这份情感。

一切的开端要从那条河及其运来的一具屍T开始说起。

赫嘉顿时明白该前往何处了。

学会了飞天遁地的赫嘉,依旧选择徒步行走。她不疾不徐朝南方前进,发誓要抵达河流的源头。这条河她始终不知道名字,彷佛它是一众名字的复合T,跨越时空界限,所有受不住地心引力与岁月更迭的水滴一旦混进这条河,它就成为了这条河,而那些蒸发为气T或喷溅上岸的小水珠,让其他飞禽走兽x1入或T1aN舐进T内,因而脱离了流域,它们还是这条河的一部份,甚至是本身。

也许她要的答案就在河里。溯回源地,她便可以找回自己的定位,连起她故事的开头与结尾。

穿梭在森林中,踏着遍布蹄印与落叶的鹿径,跟随河谷逆流而上,偶尔踏出森林来到村庄的边缘地带,cHa0Sh的空气一下子变得乾爽,扑面而来的人的动静与家屋灯火的光亮,令河川也不得不稍微转换身分,冲淡自身野X的气息。

当她经过时,村里的人们全都下意识往她的方向偏过脑袋,视线收束於同一个焦点。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他们自然是什麽也看不清,心里更不明白是什麽东西x1引了大夥的注意力。只知道有某GU能量乍然间扯动了他们的心,且持续有一个夜晚之久,期间无人开口说话,好像所有人都中了失语的魔咒,森林传来的低喃占领了整片天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赫嘉又钻入下一片森林。林子内有需多坍倒的树g,底下藏掖着一整个丰富的生态系。日照与月光打在这些动植物身上,让牠们逐一亮起,像博物馆的展览品展示在赫嘉面前。她能听见牠们汲汲营营求生的声音,鸟儿站立枝头寻觅伴侣,蚂蚁搬运着b自己T型大上数倍的果实碎屑,野狼和野兔在不同的河畔区域喝水,小鹿沿着缓坡蹦蹦跳跳,意外踩伤几朵蕈菇,青蛙躲在长满青苔的大圆石下,望着点缀水潭的细碎树影。一阵风吹过状如尘埃的孢子,载着它们飞越卷曲的羊齿、充作过河桥梁的腐烂原木、垫直小脚采黑莓的松鼠、岩石缝隙间褪下的蛇皮、倒映在池塘上流动的云影??最终落下了几撮在一只蜗牛的螺壳上。赫嘉觉得,这只小蜗牛正漫行而过的草丛,在牠心中,想必就是她眼里的森林吧。

七天七夜过去,赫嘉轻踏河面而过,河流各处可见看似无害的漩涡与小型瀑布,冲刷着断裂的枝枒与石子。水面波光粼粼,犹如太yAn罩下的一层金网,飞溅的金sE微尘与被树叶染绿的空气忽然间被一只寒鸦从中贯穿,牠飞过赫嘉头顶,振翅滑翔直至消影在前方一处洞x。

洞内阒黑,自那儿涌出的幽涧清澈而湍急,流向与速度捉m0不定。藉着周遭SaO动的气流,赫嘉意识到这里就是大河的源头。

她压低身子爬进洞x,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扑打而上,包裹她的视觉。她像只行走的大蝙蝠,蹒跚接近洞x深处,淙淙水声困在洞壁间反S,逐次增强音量。这声音与在曾祖母家听见的流水声非常不同,却让赫嘉重游故土,当赫嘉还是赫嘉,转眼间再次过完了那最初的十年。

河流源自於洞窟底部,一个约她半张脸大小的孔x。

神明赫嘉心底仍翻涌着强烈的控制慾望,与村民断绝了情感连结这一点,两者不知何为因、何为果。她除去身外之物,如同夺走巨人的男根、曾祖母的珍珠、马的鬃毛、苏南的音乐才华,以及全村信仰的神X,赫嘉俯身侵略了大河的原初。

这样的漂流,赫嘉心想,完全是音乐X的。

自洞口出发世界的本源,河流赫嘉钻过深谷,前进的同时一面运送打磨着尖锐的石块。她从横跨河面的巨石底下奔腾而过,惊动了水鸟,那石那鸟在赫嘉继续往前时便被拉入了涡流,像是神木顶端分支辽远的nEnG芽,皆是来自同一颗微小的种子。

赫嘉不再只是一条河。她流过了森林与村庄、草原与山坡,地理移置也推动了时间在她身边线X流转,她目睹这块土地史前时代的风光,如今早已绝迹的生物自在悠游,依循T内的遗传指令生长成命定的模样,诞生、交配、Si亡,反覆轮回。当第一批人类姗姗来迟,从无到有建立文明,赫嘉看在眼底,目不转睛旁观他们扩增个T数量与占地面积,制造各自的半复制人,并埋葬上一代的基因传承者。这些人乘着他们的血脉之流——既是生命演变,也是约束力量的来源,一如河谷之於河水——开垦复又填平、创造复又摧毁、助人复又杀生,如此循环往复,从b诞生更早之前起始,持续到Si亡过後依然未息,生活在这条河流域的他们,日夜上演悲欢离合的戏码,无知无觉间,被流经的赫嘉含纳为一T,连同云杉、瓢虫、火山岩、浮游生物与恐龙化石,一块儿被x1进赫嘉这个无底黑洞,抹煞了是非,归零了恩怨,在赫嘉一个眨眼下,泯然无迹。

她回到了家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整条河与其周边地带已与赫嘉合而为一,随流水舐岸的节奏脉动。赫嘉用她珍珠白的眼眸将这一切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彻彻底底正视了一遍。当她思考,整个大河流域也跟着思考;她的感受渗入了大河流域的每一寸土地,齐飞与每一阵风。

这世上已经没有赫嘉做不到的事了。藉由水和空气的循环,赫嘉可以前往世界任何角落,一个不留地并吞该地所有有机与无机T。她可以取代世界,她可以成为世界。只消她的一瞬慾念之光。

赫嘉只是望着家门口。

她可以成为世界,她可以成为世界。

赫嘉关闭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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