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久梦成疾（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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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久梦成疾（二）

（爱情这杯苦酒，让我倾尽所有。）

风舒翼恍惚间睁开眼，向现实世界投去了无焦点的凝望，梦神树的白色树冠像垂云般的华盖，散发着神秘却教人心神安宁的柔光；

朦朦胧胧他看见，梦神也仍环绕轻拥着他们，将他们拢在自己如光织就般的精神体间，宁和的瞩目像是祝福与淡淡欢悦。

身旁，有什么巨物在扇动，送来阵阵凉风……皮肤感受到吹拂，风舒翼缓缓转动双眼，才看见这现实中的梦神树旁，竟真有一对魔莱英蛾相携飞舞，它们于半空中优雅挥动的翅膀像慵懒的海波起伏，他不禁有些看入了神。

“克苏让很美，对不对？”

风舒翼仍陷在神交甜蜜欢愉的快感中，孟兰津给他的精神抚触如化作实质的浓情款款，托着他，举着他，柔腻地挤压着他；风舒翼只觉吸入双肺的空气都带馨甜。

他情难自已地紧偎着孟兰津，以脸颊柔软的皮肤畅悦地、渴慕地轻轻蹭着对方温热颈侧。

精神海之中，他们的精神游丝以更亲密无间的姿态忘情缠络。

“克苏让的无垠沙海、纯净深溟，那些风季迁徙的兽群，雪季壮丽的幻日……都是你喜欢的；还有水上古老的蓝森林，你说过它们能奏出无比动人的旋律……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极地的光柱和珠母云，还有高地边缘的初始之谷，记得吗，里面遍地虹彩晶石簇，一直蔓延到临渊的峭壁上，里面许多的发光生物，你曾在谷中流连忘返，说在夜晚，那里就像是精灵居所……”

风舒翼随着这温侬低语忆起那一幕幕曾目睹过的奇观与美景，不禁辗然微笑。他想，克苏让真的是颗很迷人的星球。

“嗯……”他带着浅笑轻叹，“喜欢，但不是家园啊……真羡慕你们……”大家也会喜欢克苏让吧。可惜……

“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为你们建一座城……”年轻的君王柔声许下承诺。

蓦地，像是在睡梦中被重重摇晃了一下，风舒翼竦然捕捉到一丝清明！他的精神海也产生了一些震荡，原已极大程度安定下去的恺的残留开始蒙松欲醒。

他死死攀住那道裂隙，咬牙想要撕开它！

就在风舒翼欢怒交加、于割裂的情绪间决然咬住了自己舌尖希望借助痛觉之际，孟兰津的精神流陆续撤出了，一切美妙的体验与心绪尽数戛然而止。

他苦笑，满是伤心失落：“你不愿意。”

——克苏让人的精神操纵和意念植入最可怖高深之处就在于，被绝对强大的精神入侵之人本身全无察觉，被篡改出再反常的思维举止也只会深信这是自身意志、一切自然合理。

这才更加可恨！

既是恢复自主之后急怒攻心，也是神念损耗，风舒翼的呼吸声沉重，经几次吐纳调息精神才稍缓过来，咬牙喑恶大骂：“不愿意？老子简直想给你一顿巴掌！你他妈疯了？！”用最大力道再度推他。

然而现在风舒翼没什么气力，根本不可能推得动孟兰津，孟兰津不放开，他只得忿戾重申：“孟兰津，我说了，不行！”

这个过紧的怀抱放松了些，但还是没有解离，依然贪恋着双臂之间的这个人，或者说，害怕失去这个人：“对不起……别走，我求你。”

风舒翼在气头上，止不住地冷笑：“你够出息，还准备给我植入想法，没成功才知道服软示弱？你动这种念头？！……混账东西，原本你准备让我一辈子困在你手掌心？？但凡恺还在，你脖子上这颗头恐怕就不在了！”

“我本就在赌。塞赦温来见过你，告诉了你路克斯带来的警示，你却若无其事……你想瞒着我，你不可能没动离开的心思。”孟兰津的声音低哑，显得几近颓丧脆弱，唯独不像后悔的样子。

风舒翼以肩膀恨恨撞他身体，压着咆哮仍削弱不了恶气：“你还不觉得自己错是吗？滚开！！”

加雷斯在走前早已交给他——从海神号上带来的微缩好的他的飞船，以及折叠状态下的合金甲。

他当然会走。他本就要走。

孟兰津发出了一声啜泣般的笑，轻得好似一阵烟，像是心里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已把心坠出了个洞来，一下子空了。

他低低地，慢慢地说：“知道吗舒翼，每次我进入你的精神海，要用多大毅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在那里留下印迹；有时我甚至想，就算我自私一回又如何？等你的寄生回来，它自然会把我给你的精神烙印抹去，可也许，我能在它回来之前让你爱上我；”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风舒翼斩钉截铁打断他。

孟兰津却置若罔闻，犹自低喃：“我探索过银河系甚至系外的许多角落，但我梦寐以求，是遨游你心中的那片宇宙……”

是不是我对你太过宽容才让你得寸进尺一再紧逼？！风舒翼已然意识到，他决计再不能给孟兰津哪怕一分的期待！

他闭了闭眼，因年轻学生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沉怒痛心：“孟兰津！！——”

肩上猝然感到温

热的湿意，风舒翼在缄默中缓缓睁开眼眸，没有说话。

“别担心，舒翼，我不会了，”孟兰津带着心碎笑意说着，“我不想你恨我。”

“那可恭喜你，离那你也就差了半步！”风舒翼也笑了，却是尖酸讥笑，“先不跟你算想哄我同意烙印的账，就说后面一桩——我如果愿意带着同胞们过仰人鼻息的日子，何苦等你问我？娑卢嘉慕早许过我一整颗星球！”

孟兰津满口苦涩：“不一样！他是想利用你，所以讨好你。”

“还在嘴硬，”风舒翼冷嘲道，“你们克苏让又能让我们做第几等公民？”

“舒翼，我……”年轻的君主此刻就像是个被大人过度猜忌了的坏孩子，犯过错但并非大罪奸恶，急于辩解却因前科而笨嘴拙舌。

“无论是分享精神海还是迁居，我都不可能答应；我不想欠你更大人情，也不想牵连克苏让，我还不起。”风舒翼冷冷道。

“不，你别走！你不必走，我早预见过硅基体们会给克苏让带来战火，所以早有筹备，”孟兰津急急说，立时松开手臂站起身来，想要牵起风舒翼，“我可以带你去看……”

“我不在乎，孟兰津，”风舒翼维持坐姿，仰面看着他犹带泪痕的双眼，神情冷酷，“我对克苏让没你想得那样难以割舍——我对这颗星球没有那么多特殊的情结，对你也是。”

孟兰津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风舒翼仍握着刀对他平静割戮：“克苏让陷入战争的时候，我也许会有些许自责，但我不会为了你们的命运牺牲同胞的安危，为了在太空保全下去，我们人类只比离开索莱系统时更自私；所以，我们顾好自己，你们也自求多福。”

“我不信，”孟兰津终于找回声音，却是追问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对你而言不是特别的，你为什么一遍又一遍接受我同你……”

“我也不止一遍地告诉过你不要有错觉。”

“不……这不是……”孟兰津试图找到其他解释。

“我说了那么多次，你对我的规则一清二楚，”风舒翼说，“但你还是一次次来到我身边，这在我看来是默认了的愿打愿挨。”

“舒翼，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求你了，别说……”孟兰津眼中的希冀越来越渺茫。

风舒翼任他握紧了自己的手，口吻平淡无波：“是不是这个道理？”

孟兰津的眼泪大颗滚落，藏不住自己伤心得无以复加的眼睛：“我不信，你在骗我……”

风舒翼耐心告罄，大声发出嗤笑，怒火重燃咄咄逼人：“恺现在不在，你大可看一看我的将来，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自己！还是你不敢？！”

孟兰津如迷失在冰原的孤雁，彷徨至极，发出几乎摇摇欲坠的低弱哀鸣：“我说服自己试过，可我还是看不到……”

风舒翼无言，为了将孟兰津逼退的炽盛煞气也渐渐消弭，终于重重叹了口气：“算了，怪我忘记把你是个一根筋的傻子给考虑进来。”

年轻的克苏让人缓缓跪了下来，抑制不住悲泣，削肉一般苦楚；紧握不放的那只手被他珍重万分抵在额间，他流着泪苦求答案：“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

风舒翼垂眸看着他，沉默只有短暂的瞬息：“有，但永远不会是你期望的那一种。”

三攻（齐声）：都是这该死的爱情害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