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卧起(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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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首先是感觉到身侧忽地一沉,像是有什么人坐在了榻上。混沌之中还未及睁眼,耳中已先传来久违了的嗓音:

“陛下何故昼寝?”

刘协分辨出来者何人,挣扎着张开眼,从倦意中醒觉,责问道:“不是说过无召不得入宫?”

来人哼了一声,笑道:“无召不得入宫,这一召只怕是等不到了罢。”

刘协徐徐坐起,等待他道出来意。

久别乍见,曹操却不急着开口,先将他审视一番。

据说陛下近年来愈发的雅爱文学,喜好医理,日益的心胸宽广、性情平和,今日一见,果然是神情松弛,眉眼舒展,气色大好,令人宽慰。

从天子驾幸许都的那一天算起,弹指间已是近十年的岁月过去。真正是翩翩君子了。只依稀还能从眉宇间辨认出当年那个被人从车驾上扶下来,举止端庄持重的少年。至于他早年曾在洛阳宫殿阶下叩拜过的稚童,是一点儿踪迹也见不着了。

叹人生易老,多南北歧路。

“久违天颜,今日见陛下无恙,臣心中大慰。”曹操这时才缓缓道:“今领冀州牧,将迁邺城,特来向陛下辞行。”

拜他为冀州牧的诏书已经发下,刘协了然点头。

既领冀州,自然是要常驻邺城。从此以后,再要班师,就不是回许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数年的反反复复,几度回师南下,拉锯般的犹豫彷徨,终于趁着袁氏兄弟相争之机,挥师北上,一举拔下邺城。

邺城虽定,不过是一城而已。冀州以北,幽、并二州,尚有广阔地域为其残部所控制。袁氏在当地经营已久,北方更有依附的乌桓,不是一时一日可以翦除消灭。

邺城富庶,是北方通衢要道,形胜之地。若要经营河北,以邺城为基础,再好不过。从许都来回,实在麻烦。

何况许都还有天子和朝廷的重重枷锁。打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束手束脚,时至今日,更是头疼不已。

又听说他一度想要恢复禹贡九州的建制,扩大冀州范围,被荀彧以时局劝下,这才作罢。

许多头绪在刘协脑海中一闪而过,到这时只剩下心照不宣,因此戏谑道:“向来是人老珠黄,色衰而爱驰了?”

曹操实不意能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佻达的笑谈,先是一怔,亦笑道:“昔日红颜少年,今朝韶华冉冉,何意更出此言,欲使我羞惭不成?”

言已至此,又叹道:“风尘催人,从前是陛下不愿意见我,而今而后,将是我不忍复见陛下了。”

他这样一说,刘协也观察起他来。

常年征伐在外,祭祀典礼的时节从来没有赶上过,在的时候又不上朝,从那时算起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见过了。

风雨征尘,乍见之下,似乎是又沧桑了几分。细看来,除却白发多于往日,倒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也是,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很难再有什么变化,只是要慢慢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刘协与他久不见面,单凭文书往来。凡事落在了文字上,总是既慎重又单薄。也幸亏如此,过去发生过的诸多龃龉冲突、争执不合,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到如今,几乎快要将他的缺点忘得一干二净。

曹操见他眼中含笑,奇道:“想到再不必与我相见,就这般高兴不成?”

“高兴,”刘协也戏道,“只是还远不如当年来时路上的高兴。”

曹操闻言默然,忽正色道:“是臣让陛下失望了。”

“朕何德何能,对你失望?是大过所望了。”刘协摇头,起身牵着他走到陈设镜台的案前。

在一旁竟还摆放着精致华美的天子冠冕。室内无风,十二旒端端正正垂下,肃穆庄严。

曹操一眼看去,心中讶异:朝会过后换上常服,自有专人将冕服收起,出现在这里,岂非有人失职?但观刘协对此视若不见,也只好将疑惑先放在心里。

存问抚恤之辞,已尽数落在绢帛上,相对一时无言。

两人对面而坐,刘协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迁至邺城,往后又将作何打算?”

曹操端正神色,思索片刻,谨慎道:“臣欲以邺城为基本,缓缓经营河北,尽收幽并二州,翦除余孽,平复塞北,抚定边境。果能如愿,则当进扫东南,摧灭群逆,克定天下。”

如今刘协再听这些话,心中竟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平淡无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当年曹操在高台之上所言,四夷宾服、天下大定的豪言壮语,听起来还只是登高望远,心绪激荡之下的大话。今日这样说来,虽然简略,却已经是遥遥在望的踏实前景,只待有条不紊去实现了。只是不知道这样宏伟的愿景,又要花去多少年。

如此踌躇满志,征战不休,究竟是为何种动力所驱策?

刘协微笑听着,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却是曹操顾视镜中,先叹气道:“但恐时不我与,老之将至,修名不立。”

“平生负壮气,没世垂功名。”刘协终于开口,站起身来将双手搭在他肩上,向镜中一笑,勉励道,“既然奋起争雄,就该尽力削平天下。豪情壮怀,未可言老。”

曹操闻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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