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危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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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番外四、危墙

跪在祖堂冰冷的地上,孙策冒着冷汗,身体每一处也痛。抬头看着孙家祖宗那些牌位,罪恶感顿时萦绕在心头。他不是怕那些从未见过的祖宗会怪罪於他,反正他不信鬼神,不信来生,也不信报应。只是觉得他不配当孙家的长子,他曾在亡父的牌位前立誓,要好好保护弟妹,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然而,他不单做不到,还把弟弟推向深渊。

孙权那双碧眸在脑海闪过,孙策常觉得这双瞳孔太复杂,载满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重得他承受不了,连喘息也有困难。因这一双异於常人的瞳孔,弟弟的童年才过得寂寞。孙权的童年是孤寂难过,同龄的小孩因他瞳孔的颜色嫌弃挤兑他,甚至用拳头欺负他。孙策每次也把他护在身後,把欺负孙权的小孩狠狠教训一顿。

没有玩伴,孙权大部分的时间也留在府中,可是不知为何,爹娘总会忽略他。孙策不只一次看到孙权那稚气的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寂寞,那双清澈的碧眸子常常流露出忧伤。

他觉得那无知可爱的弟弟不应该有这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表情,故他发誓不要再让弟弟出现这种让人心痛的神情。他总会把所有时间留给孙权,带他捉鱼,放纸鸢,教他骑马射箭,夜了就抱他入睡,把他保护得很彻底。孙策只希望世上的一切纷乱、一切的肮脏泥泞都不再能伤害弟弟半分。

天下间没人爱你,不要怕,还有我。旦凡孙权想要的,他孙策有的,他也毫不犹疑给予。看着孙权对他露出满足的笑容,孙策也笑了。这就是血浓於水的感情,他一直最珍惜的感情。可是,他怎麽也不明白,这种纯粹的兄弟之情,怎麽会沦落变质到这地步?

「哥,我从没见过光,因为你总站在我身前,挡住所有伤害,也挡住了全部光。」有一天晚上,孙权拥着他道,然後吻了吻他的唇又说:「无碍,你就是我唯一的光。」孙策闻言觉得很讽刺,他不是弟弟的光。只因他不忍心拒绝,一直纵容着弟弟,就毁了他锦绣前程以及应有的美好生活,任由他堕入黑暗的深渊。他确实错得很。

孙策又轻叹一口气,他明白自己为何纵容着弟弟。除了那深入骨子里的宠爱疼惜,也是因为他不想孙权再恨他。若果爱与恨要二择其一,那就爱吧,毕竟爱比恨好一点。

孙权恨他,他早就知道。就在他从寿春回来後,就察觉尽管弟弟在他面前很乖巧,嘴角常勾起着无害的笑容,但眼中是淡淡的妒恨与不甘,往昔尊敬崇拜的目光已随年月消失。一个人怎麽努力隐藏着喜恶,都瞒不过他这个在狼群中生活的人,更何况孙权那时还是个小孩。

孙策明白,生於豪门,兄弟不和互相残杀本是平常事。人的慾望总会蚕食良知,手足相残在历史上也多次记载。「先下手为强,乱世中,能活下来才是强者。」这是孙策听得最多的说话。凭他的实力与人脉,要杀死孙权是易如反掌。可是他从没有想过要对付弟弟,因为这是他的亲弟弟,那个他一直护在身後的弟弟。就算最後要死在孙权手上,他也不会伤害他半分。

除江东外,他所有时间也给了孙权,对他处处关心爱护。他也不只一次向孙权暗示,不介意将来由他来统领江东,也显出自己对他心无芥蒂,向他下放权力,让他建立自己的势力亲信。由谁来统领江东,孙策其实不太在意,孙权若有天想坐上他的位置,他也会应允,他只希望亡父的遗志得以达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是孙策不知道这份恨何时变为孙权口中的爱,爱与恨这种对立的情感何以同时出现。弟弟对他抱有不一样的感情,他也是早就知道。

就在出战黄祖前的那个晚上,孙权到他房中睡下。躺到床上不一会,他就感到眼皮像有千斤重般,不久就入睡。在梦中,他隐约听到孙权在他身边轻声吐露爱语,粗暴的吻着他与细细抚摸着他的身体。他反抗不了,任由弟弟摆弄着他的身体。他以为一切只是个荒唐的梦。

然而,到隔天早上,他从铜镜中看到唇上的伤口,还有看到脖子有一处不显眼的吻痕,才知道那不是梦。心中是不能言喻的震惊。他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就算是最信任的周瑜也没有。算起来,这也是唯一隐瞒周瑜的事。只是他怎麽也不想让任何人因弟弟对他抱有这种念头而鄙视弟弟。

他没有因这件事而疏远孙权,一切如常才不会拆穿。往後的日子,他也是佯装什麽也不知道。甚至孙权吻了他,对他说出喜欢之语时,也是轻轻就绕过去。他情急之下提出要把孙权调往巴丘,想道他只是年少无知,跟他保持距离就会看清自己的感情是因对兄长的依赖扭曲而成。

可是当他看到孙权那受伤的神情,细心专为他上药梳发以及把他拥住说要变强保护他时,他稍微後悔了。这样做对弟弟太残忍,而那个他一直保护的弟弟被他默然逃避而受到伤害。可是他别无选择,他不想捅破二人之间那薄薄的墙,当这墙捅破了後,二人都回不了去;要麽兄弟乱伦,要麽兄弟各走各路,甚至反目成仇。孙策两者都不想。弟弟爱了他多久,爱他有多深,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逃离,离得越远越好。

曾有多少男男女女向孙策示好,可他从没放在心上,也当作什麽也没发生,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他从不觉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别人倾慕,让人念念不忘。一时冲动的表白或许是一时情迷意乱,待些时日,那些人自会明白对他的感觉只是种错觉。何况他控制不了也不在乎别人怎麽想,若有人要执着於他,他也无能为力。

然而孙权却不同,他深谙他的占有慾及依赖。况且,弟弟是他最在乎的人,他不可放任他於不顾。若他迟迟不面对,弟弟只会越陷越深。早日断了他的念想,也许是对他最好。

孙策本身对所谓成家立室没有太多想法。可是当他看到大乔那一刻,就决定要娶她。对於大乔,其实说不上喜欢,半点心动也没有。只是她国色天香,温柔贤慧,与他应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而且若娶了一个女子,就可断了弟弟的遐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娶了又何干?

他承认此举很自私,但他可用孙策夫人这名份去弥补大乔,可跟她做一对有名无实但相敬如宾的夫妻。天下间大多夫妻都不涉及半点情份,心动与否,爱与不爱,其实都不重要。况且爱只是爱,爱不是一切。爱这个字之於他太陌生也太奢侈,他从不需要这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天下间有很多事比这更重要。

人生太短,他没时间。人生也太长,他害怕一旦动心就是一辈子。

「策,你可知道,你这人看似有情,但其实比任何人都无情。你太理智,也清醒得无情。」周瑜曾这样跟他说,嘴角似笑非笑,摇着扇子,那淡淡的神情彷佛看透了天下一切:「这样才对,无情的人才不会有弱点。但你还是有一个弱点。」孙策只朝眼前这个他一直放在心上的知己笑了笑,不用周瑜说,他也明白自己的唯一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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