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织第1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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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无法抑,再回首,人不见,水空流。

铺天盖地,都是孤寂。

清圣祖皇帝治下康熙四十二年

五月十九日,上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令宗人府将其拘禁。后,索额图诸子亦获罪被捕。大臣麻尔图、额库礼、温代等人以党附索额图之罪,被禁锢,“诸臣同祖子孙在部院者,皆夺官。江潢以家有索额图私书,下刑部论死。”(《清史稿》卷二六九《索额图传》。)

六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逝世,其曾向康熙夸赞皇八子胤禩“心性好,不务矜夸”。康熙帝命诸皇子俱穿孝。

盛衰宠辱间,正应了,世事如棋,局局新。

初秋时分,碧空晴朗,行云悠悠,浅浅随风。

紫禁城,布库房。

厅外繁花似锦,落英缤纷,远处,红墙朱甍,飞檐闪闪。

布库房大敞厅内,居中是一极大的厚毡,毡上一对俊爽清秀的青年男子正摔得火热,其他布库则在周围观赛喝彩助威。

年岁稍长者穿着水清色窄袖短衫,另一位着月白色薄紧短衣。两人两两作势,锐利的视线一瞬不移的胶凝在一起,他们极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那与生俱来浓浓的霸气和流淌在血液中的好斗因子,便流溢在他们俊美的眉宇间,那平日里或冷清、或爽朗的眼眸中闪动着难以掩饰的自信。

周旋良久,年少者找到机会,毫不留情的一抓对方的襟,一瞬扭结间,足下一掠使出绊子。年长者稍一失稳,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极为利落漂亮,其他人不由喝彩。

年少者挑了挑长眉,双眸闪光,唇角弯弯上扬,道:“四哥让着弟弟了!”

一旁的人瞧不出什么端倪,可胤禛却看得分明。当他摔在胤祥脚下时,这个一贯与自己亲近,对他甚为敬重的弟弟,那湛然有神的眸子里划过的一瞬而逝的难解异采。

这一刻,他窥破了胤祥的内心。

胤禛唇角亦噙笑,唯那双深如潭水的凤眸却越发晦暗难解起来。他挥挡开胤祥欲拉他起来的手,一跃起身,笑道:“再来!”

胤祥才点头,胤禛便出奇不意的急速一擒胤祥,脚下突地使出绊子,狠狠将胤祥撂倒在地。胤祥只觉得一下天旋地转,大脑撞在厚厚的毡子上,一阵发麻眩晕。

自幼他便与胤禛要好,两人更是常在一起练习布库。今次,他只觉得胤禛以前运力从未这样狠猛。看着胤禛挺昂的身躯岿然不动,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他心中自是喷怒,更加不服。

胤禛微微笑道:“十三弟,我下手重了,你没事吧。”

胤祥一翻起身,笑道:“四哥,比布库本该使出全力。今儿咱兄弟好生较量一场,谁也不许让着谁!”

聪敏如他们,对视间,心下自是一片清明。有些压抑许久情绪,在今日,必须发泄出来。

胤禛眸中翻动着墨浪,毫不示弱,笑道:“好啊。若你赢了,我将酿藏百年的昆仑琼赠与你;若是输了,便罚你抄上四本《摩诃僧祗律》。如何?”

胤祥亦是霸气十足道,笑道:“一言为定。”又转身命令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自是心下不解,暗忖许是这两位皇子一向亲厚,顾及着对方的面子吧。毕竟谁在他们面前输了,都会有些丢脸。只是,为何今日他们如此较真呢?

待他人离去,两位金尊玉贵的天潢贵胄相视一笑,碎金一般的日光由敞开的窗倾入室内,洒在他俩身上,更衬得他们挺俊威昂恍若神祗。

融日西斜,淡月初挂,鸟儿飞落琉璃瓦上,啾啾张望。

两个兄弟双手张开随意的倒在厚毡上。汗珠子不断由额上冒出,往发间颈间流淌,他们直直的望着房顶,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过几日,来我府上,请你喝昆仑琼。就咱兄弟俩!”胤禛嘴角轻轻扬着,微喘着笑道。

胤祥心一动,转眸望向胤禛。感觉到他的目光,胤禛亦是侧面眈向胤祥,片顷,他右手抬起重重拍了拍胤祥的手臂,双目炯炯如炬。

他知道,他欠他的十三弟一个交待。虽然,他实在不愿想起,提及那个女人。

“好,到时,我将抄好的《摩诃僧祗律》亲手给四哥奉上!”胤祥眉眼舒展,曾久久掩盖在心头的沉重乌云渐渐消散,如夏日初升,只觉欣然明朗轻快。

因为,他的四哥,要弥合他们之间不可言出的隔阂。

胤禛明了一笑,应好起身,对胤祥伸出汗淋淋的大手。胤祥毫不犹豫的握上胤禛的手,顺着他的力,敏捷的翻身起来。

秋日余晖淡淡的给他们的俊脸镀上一层金色,两人相视,朗朗一笑,融融情意,直要将一切隔膜消融。

夙缘定

秋夜寂寂,银河横亘,月华如水如练,为一庭碧树苑花,笼上淡淡的清辉。

暖阁里悄然无声,月光透过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朦胧地照在地上。那绘着祥云纹饰的罗帐微微一动,忽而窸窸窣窣,被衾有声,帐中的人掀开帐,趿了鞋坐在床上,怔怔的望向窗外。

月上中天,远处传来更漏声声,正是夜凉人静,长夜漫漫时。

过了片刻,胤祥轻轻叹口气,披了外衣,走出屋去。

挥手摒退闻声而随的仆人,他,一人独立庭中,负手望向苍穹,皓月当空,如此良宵,他却心乱如麻。脑中反复的,一直是四哥的话语;眼前浮现的,是那个身影轻灵,却叫他捉摸不透的女人。

清风似水,树影摇曳,芳馨的桂香在空气中淡淡飘散。

胤祥虚握了一下手,忽然发现他与锦织之间的时光,就似手中流动的缈缈风儿,想要留住,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感觉着它从指间消逝。一如她这个人,恍若一缕清音,留不住,一朝消散,便似乎再也无处可寻。

胸口一钝,他缓缓自颈间摘下那个女人留给他的唯一物件那刻着漫天杏花,雕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的白檀木佩。

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抚摸上面深深浅浅,凹凸起伏的纹路,只觉得那上面似隐含了根根芒刺,扎得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一时间,满心的感情就似积蓄已久的洪水,一旦开闸,便不可挡地汹涌倾泻而出。

杏花春日,心如丝网,千千结。孤梅雪幕,卿卿笑靥,旧时梦。新月楼空,情难绝,曾忆夏日远。彼时风,今宵月,相思情浓,空余愁肠倾。

俊眸微眯,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嘎的一声突尤响起,惊了他的心,恍然间,忙松了劲。

却也不看手中之物,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间,心,就那样一空。

半晌,纷乱的思绪如千帆驶过,终是浪静风平,只余下几分不甘,几分凄楚,几分一言难尽。

他深吸口气,眉心紧拧,转身举步而行,想让夜风吹散心头那纠缠着的烦乱愁闷。

那厢,福晋兆佳?蕙心还在灯下为胤祥亲手缝制着衣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挑了挑灯烛,她继续一针一线,认真地绣着袖口上繁复的蟠龙纹章。

丫鬟落玉抵不住困意来袭,望了眼自家主子,出声相劝:“主子,已经快三更了,您身子弱可经不住这般连夜熬,还是让奴婢伺候您安置吧。”

蕙心看了一眼手中的衣袍,摇摇头,淡淡道:“这袖口就差龙眼,绣完了再歇息。”言毕,她拿了针继续埋头绣起来。

落玉道:“奴婢知道主子是想在中秋前将袍子缝制好,可也不急在今夜,明儿再续也不迟。主子,您这样,身子会拖垮的。”

蕙心嫌她啰嗦,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若累了就先下去吧。”

落玉还未答话,就听见门嘎吱一响,十三爷沉着脸推门入屋。她赶紧跪下请安,蕙心亦忙将那宝蓝色银纹织锦外袍放在椅上,福身请安。

胤祥也不叫起,蹙眉瞅了蕙心一眼,踱步到她身旁,拿起那外袍,默然不语的看着上面的纹饰。

蕙心呆了一呆,心下疑惑不解,忍不住侧眸凝向胤祥,柔声问道:“爷,出什么事儿了么?怎得这样晚还过来…”

胤祥只攥紧了手中的衣袍,蓦然转身,定定看向蕙心。他的眉目逆了光影,因此蕙心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心越发的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低头垂眸,躲开胤祥的目光。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胤祥心中莫名的失落,终究不似她啊……掷开那袍子,他略带愠色道:“自个儿身子骨不好怎也不早些安寝?总叫人不省心!”

闻言,蕙心胸口一暖,娇涩笑道:“原本这也是预备着要安置的,不想爷就来了。爷,您今晚……”

胤祥深深看了蕙心一眼,又瞧了瞧那袍子,心思回转间,目光越发幽深,只淡淡启唇道:“今儿歇你这了……”

蕙心心头欢快,垂下眼帘,羞红着脸,浅浅一笑,应了下来。

烛火熄灭,芙蓉床幔里,一对恩爱鸳鸯枕,一双痴缠交颈人。

衣衫层层解开,她软柔皎洁之躯贴上了他坚硬的胸膛。触碰的一刹那,两人心绪不同,却皆是心中一叹。

被衾如浪起伏,唇齿灼热间,心也酥酥暖暖;旖旎缠绵间,人也漂浮起落。

她散开的三千青丝如丝缎般铺满一枕,与他的发缠结在一起,绾起一世缘。宛转呻吟,激|情澎湃中,他紧紧扣住她的手,她牢牢回握,携起一生情。

或许当时不知,她是他的缘,他是她的劫。红线已系,夙缘早定,这对璧人注定要在跌宕起伏的此生中相伴而行,风雨扶持,不离不弃……

相思门

清圣祖皇帝治下康熙四十三年,冬。

一袭石青色两团四爪蟒纹补服的胤禛,肃然的步下软轿。冬日淡淡的阳光斜斜照下来,朝服上绣着的金色正蟒纹微微泛光,栩栩如生,张牙舞爪,更显得他不怒而威,庄肃雍容,风姿卓绝。

只是冬风轻扬起他的袍服时,方显出那修长的身形较以前要消瘦几许,那笼着淡淡金色的侧颜,冷峻如削。

旁人私底下议论时,有人说四爷愈发清冷,难以接近,是因着六月时贝勒府上的嫡长子弘晖病逝,福晋又大病一场之故。有人说是因为四爷开始受万岁爷器重,议政理文,部院行走,历练的气质越发削厉冷凝,威严赫赫。还有人讥诮说,四爷算得哪门子被皇上看重?且不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不说温润谦和在朝中威望甚高的八贝勒爷,连与他最为亲睦的十三阿哥也是深受皇上眷拔,赋予署理刑部的重责。而四爷却一个固定差事也没有,可谓不得志也。难不得他时与僧讷来往,清心寡欲,正应了他自己所说—乃“天下第一闲人”。

此刻,这位“闲人”便负手迈着方步,绕过抄手游廊,又转过月洞门,迎面的是一条彩石甬路,甬路南接来书院,北至小梅轩。

鼻端暗香浮动,胤禛驻足,环视一番四周的景致。

因刚下过一场小雪,冬阳洒金,积雪莹莹,屋宇覆白,琼池玉树,稀薄的霭色将这朱门深苑,装点的格外清淡雅致。

他心下微动,深邃的黑眸熠熠生辉,便举步往小梅轩走去。

跨入圆弧院门,忽闻女子轻盈欢快的嬉笑玩闹声。

他轩眉缓步,闲闲站定,望向庭中。那清霜白琼,欹疏之梅之下,两位豆蔻女子正提了裙袂在院中嬉戏,不经意身触琼枝,玉枝轻晃间,寒玉摇坠,雪沫轻扬,洁净晶莹的散在她们斗纹锦绣大氅,那宫缎缀珠绣鞋上尽是碎雪屑。

忽而一阵风起,吹绉胤禛一池春心。眼前又浮现起那一年,鸳鸯藤下,那位眉如柔柳,眸似秋水,淡黛含笑,顾盼生姿的女子。那点点雪屑凝在她鼻尖发稍,晶莹冰冷,美到极致的一幕至今仍让他觉得记忆犹新。

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在十三弟的院子里看见她浅笑着轻轻抹去梅花上的微尘,他遂叫人送了盒初绽凝雪的梅瓣与她,还亲作了首诗附赠上。

“开迟宁逐雪消残,岁底曾经彻骨寒。

未识芳心何处托,欲将冷眼向谁看?

饮余含笑香微吐,暖入凝酥晕不干。

一种天然清意味,每牵幽赏到更阑。(《雍邸集》)”

满心以为她会明白自己的情意,绣制一锦囊荷包,或亦作诗相送。可她却毫不解风情,只备了梅花糕作为回礼,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做的糕点味道远胜御膳,更有益养生。

明明她那样别扭,明明身边那样多的女子,可为何偏偏是她让自己上心?为何他能容忍她仗着自己对她的喜爱,就一次次的伤他拒他?偏生,那浓烈的爱意还是如春蚕吐丝般绵绵不绝。直到如今,漏夜梦回时,还会不自抑的回想起她倔强的眼神,开怀的笑颜……

锦织……锦织……

苑中突然静了下来,胤禛收回思绪,瞧见那梅树下的两位女子正略有些慌乱的福身向他请安。这两位少女即是胤禛今年新收进府中的格格,钮钴禄氏和耿氏。

一种滋味在胸口酝酿,胤禛只是清远的点了点,转身离去。

行至一处,胤禛忽闻有人隔着粉墙,在那头在窃窃私语。静了脚步,蹙了浓眉,他凝神听去。跟在他身后的高无庸也忙躬身立在后头,缄默不语。

“你听说了么?前儿个京中醉香阁头牌红颜被人破瓜,不料却给人弄死了!”

“吱吱,听你瞎说胡扯蛋!那红颜卖艺不卖身的不是?怎可能叫人买去初夜?”

“咳,你是不知道。那红颜虽心气高,一心想洁身自保,可身在那污秽烟花之地,又长成那般绝色,有多少人巴不得一口吃了这朵娇花?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人说啊,那红颜是叫采花大盗下了蝽药玉娇露和催欲媚香碧欢香,交欢力竭而亡的!这话是醉香阁的一个酒保透出来的,千真万确,作不得假!”

“这蝽药有这般厉害?竟然……想不到红颜骨子里是这般滛荡的女子!”

“呵呵,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也怪不得红颜的。那两种药合在一起,有一奇异的效力必须是和心上人交合才能解之,否则,就得极力忍耐,等药力散去。若不然……”

“不然怎样?”那人急急问道。

“嘿嘿,你傻啊你。自然就和红颜一个下场呗!”

“哎,真可惜,那样个娇媚的人儿就这样没了……”

胤禛身子略僵,怔在那里听他们的对话。

高无庸不时偷瞥他的脸色,只觉得四爷一脸平静无波,什么端倪都瞧不出来。但他伺候四爷已久的人,自然知道,这波澜不兴的背后,那微蹙的眉心意味着什么。心中一哆嗦,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晓得今儿这两个多舌的奴才是保不住小命了。

却见胤禛慢慢阖上眼睛,再睁开时,那炯炯的目光似要狠狠穿透了那墙,眼底隐隐燃着的一簇火苗,这样的神情直叫高无庸头皮发麻。

胤禛心潮反复,纷乱难解,倏地迈步向前。

高无庸忙跟随,不料前头的胤禛猛地一停,也不回头。可那伟岸挺直的背脊已经让他明白该怎么做了,忙低头说道:“奴才这就去办了那两个贱奴!”

胤禛一语不发,复又前行,却觉得胸口窒息得紧,心海如巨浪滔天,汹涌澎湃。耳畔还回响着那两个奴才的话,心绪转了又转,一丝丝悲怆悔悟从心底深处翻出,慢慢渗透,渐渐入骨入髓。

突然,他却松了口气。原来,她真是一心待他……

其实也本该如此,不是么?

恍然间,他忆起江宁时的那一夜。

竹林中有夜莺婉啭,怀中的她柔若无骨,那双迷离的眸子一瞬不移的痴痴凝视着自己。她的柔荑紧紧勾着他的颈,那轻薄的细罗轻纱衣袖随风轻扬,起起伏伏间,时而抚上他的颈,时而飘离,带来若有似无的酥痒,恰如当时的心境。起落漂浮,寻不到个答案。只怕,那谜底,过于难堪。

谁知,在融合之初,她的迷|药已解……太医说她属于极少数会对房事过于敏感的女子,行房时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那夜,她却拼力承受着自己……直到最后……

霎时间,昔日时光,往事种种,层层叠叠,涌上心头,千头万绪,百般滋味,缠着,绕着,只觉心口闷闷作痛……

夜已深,胤禛身着家常青色缂丝团福夹袍,在寂静无声的院中,一人步月慢行。鞋底轻轻踩动在积雪上,发出嚓嚓声响。他身子有些冷,双手也冻得有些发僵泛紫,却是无心理会。

摊开手,在月光下他久久凝视着掌心那串的白檀木佛珠。那淡淡的幽香漂浮沁入心底,无意间,便轻拨动起那掩埋最深处的一根心弦。

“十四无畏““在心谓‘知’,在眼谓‘见’”。可惜,他们俩都未能真正用心去体味对方的心意,既不相知,也做不到无畏

虽然,她终究是表露了心迹,可他却选择了放手。

终究,是他负了她……

可是这样不能怨他。

“不再有旁人间于其中”当初她就是这样跟十三弟说的吧“只能娶她一人”,哼!他们是皇子,身份、责任和地位在那,如何可能三千弱水取一人?为何她要向他提出这样的条件?跟对十三弟的要求如出一辙?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未曾对他一心一意?当日若是十三弟未随自己回宫,那么是不是

可谁知

于是,不可抑的轻声一叹,他负手举目望月。

当日决意割舍,彻底忘记她;今日却又为她乱了心神,犹豫不定。

是啊,不一样,今非昔比,如今他已明她的情意深深。

可却又是一样的,他给不了她那虚假不实,甚至说有些矫情的“唯一。

收回目光,他举步走到一株梅树旁,用指尖轻轻抹去梅蕊上如絮般点缀着的白雪,丝丝凉意由指腹传到心底,眼前便又浮现出锦织侧面斜斜抬眸凝望向他时的灵动模样。

不觉苦笑:爱新觉罗?胤禛,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为情牵绊,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辗转反侧,拿捏不定,哪还有半点男子汉该有的气概、决断和胸襟!

脑海中却翻转出一首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禁不住攥紧手中的佛珠,他自嘲轻声一笑,可是怎么办?他不想放手,他要这个女人!

将佛珠戴上手腕,他下颌微微抬高,举眸望去,冰冷的月光下,金漆碧瓦,屋宇覆白,枝叶扶疏,暗影流香,一切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这样清冷的景致,让他的心也慢慢平定了下来。

深吸一口这薄凉的空气,他的嘴角自信弯弯上扬,手缓缓握紧。

如今,最紧要的,是要寻出她的踪迹。忽而,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人董鄂?瑞祺(即之翎)。

秋风词(唐)李白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48章

清圣祖治下康熙四十四年。

湖南,零陵。

云儿在一座座青峦间悠悠飘浮,夏日的风混合着芳草的清香湿润柔和的在山林间徐徐吹过,林中树生繁阴,花开似锦。高山间,一条小河潺潺流过,恍然奏出一曲曲清婉的乐章。

河边一位女子,头上绾一鬏,一身蓝黑色绣芙蓉无领阑干衣,腰部扎黑带,大宽角长裤外套着镶边百褶裙,颈项处戴一银项圈,耳上蝶形银耳环轻轻摇晃,在阳光下闪着浅浅的碎光。

拧干手中的衣服,放进小背篓中,她捧了些清凉的泉水,扑打在脸上。

正抹去水珠时,忽而,她的目光被河中一尾尾鲤鱼吸引,轻轻一笑,她小心翼翼的踏入粼粼水光中,敏捷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一条鱼。

水花四溅,鱼儿摆尾,甩了她一脸的晶莹,她忙侧过脸,清澄的溪水中便倒映出她那璀璨夺目的笑脸。

双手握住那不安分的鱼儿,将它放回水中,看着鱼儿得水,摇头摆尾的渐渐离去,她忽而轻轻一叹,单薄的身影里就透出几分落寞来。

不知怎得,她就想起当年在皇宫里,十三阿哥院中,那景德蓝大缸中养着的被她取过名字的一尾鱼。

垂下眼帘,锦织踩水走出小河。

用布子擦干脚,套上放在大石边的草鞋,远处隐约还传来女子打水嬉笑的声音,她闻声而望,片刻后,才回首用手背擦去浓密睫毛上粘着的细密水珠。

背上小背篓,她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锦织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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