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添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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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此夜,注定使许多人难以入眠。

无论心怀何志,无论前路何方,多少人都等着天明,等待着结果。

曾经侯伯齐聚,此刻大门紧闭,灵前独留祝官守夜,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公子羽都该守这最後一夜。

他依然身着礼服,正襟危坐,只是手中握着一把短杓,不疾不徐地往案上一盏灯添油,动作显得随意却是滴油不漏,或可说是恰到好处。

此灯唤作命灯,是用於丧仪上的器物,於丧仪中须无间断点亮,直至所有仪式完成才能熄去此灯,象徵此生在此告别,当送逝者出行。

换言之,这也不是寻常家中负担得起的,若无一定身分也不会如此做。

如寻常油灯那般,火光摇曳,烧得并不算快,但命灯容量极浅,每隔一段时间便得添上灯油,才能保持不灭。

祝人间有着对这种添灯之事的解释,亦即命灯既然是逝者生命的象徵,那自然不能点得火光炽盛,也不可或断须臾,更重要的则是这一点一滴的添油行径,或许代表着添灯者对逝者的感念,自然是点滴在心。

须臾,公子羽放下了短杓,於灵前垂下目光。

还活着的人如灯发散光辉,犹有燃不尽的油料般;而逝者却只能这般一点一点添油,似是挽留,又像是不这麽做便无人能再望见其存在。

这添灯之举或许代表着对於逝者的感念,可如今在定邑城中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感念逝者呢?思索至此,公子羽不由得轻笑,笑得平淡而显讽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又歛去那些许泛出的笑意後,他的目光再度落於眼前的摇曳灯火中,思绪稍稍飘远。

户官府周遭,许多人员并未因入夜而歇息,在本该万籁俱寂的夜间显得少许吵杂,但这时也不会有人b他们遵守宵禁就是了。

兵b定邑城这种明目张胆之事都做了,再让他们遵守宵禁也显得颇为可笑。

至於这些来自孟邑的兵士为何行动?这是公子其与孟彻、于辰等人商议後的决定──在夜里将明日破晓後所需的物事准备完毕。

一方面也有着防范卫官府那头的意义在,但这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多数兵士仍旧躺下歇息,为明日蓄养JiNg神气力。

哪怕这会让仓促起事的卫官那方有相当的时间做准备,公子其这端仍旧做出了等待天明的决定,至於原因嘛,其实简单得很,单纯就是在夜里交战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可能危害甚广。

夜间行军不b白日,不挑灯举火连走向那个地方都不知道,就算是在城中左右屋舍拦阻,通路不过前後的状况下,一旦陷入乱战也是失去方向。

换言之,不举火照明难以作战,但定邑城中多是木造建筑,就算预定交战地点是在院落较多的北部城区,也不是所有房舍都有夯土围墙,更别说真的打起来可能什麽都无法顾及……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若是平常,许多房舍所居皆是国人,更会有些专门准备给侯伯赶赴定邑城的空置院落,可如今不同,祰天、野人乃至於国君辞世等等事情接踵而来,那怕不是所有侯伯皆在城中,也至少来了半数,这还是没有算上代表出席的亲信的状况。

他们不见得有意愿介入这场斗争,更多选择了观望,而要是打着打着把火烧到了他们身上,就算是赢了也会造成许多问题,不如彻底回避这种可能。

只是这种居於上位者的盘算,暂且与孟和无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虽说是跟着父亲一同出了定邑城,接着又跟着孟邑兵士一路返回,但真正掌握大局的始终是孟彻,兵士也有值得信任的人员带领,他跟像是随队而行罢了。

进了定邑城後,数日内有几次商议,而那也没有孟和参与的余地,所以在这剑拔弓张之际,孟和反而显得无事可做,最多是拿出自己的佩剑打磨几下。

不至於临阵磨剑,这对孟和来说算是最後能做之事,就在他打磨既毕,还剑入鞘之际,有人造访。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大权独揽的孟侯彻。

当然,大权独揽在孟和心中并不是讽刺,也不会对自己毫无作用的事情有所怨怼,因为要是孟彻先一步将他送回孟邑,看在同行的公子其眼中会是怎麽样呢?身为孟侯继承人的他也只能随军同行了。

此时房内的灯光一个晃荡,孟和下意识便要去添灯油,却为孟彻所制止。

「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你就坐下吧。」

房中不过父子二人,孟彻也就不怎麽讲究,迳直在榻边坐下。

「和儿,明日你与来伯同道,由中路朝君府前行。」

这话讲得简短,不过孟和一听就知道个中的问题何在。

「要分兵,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我、于伯与公子同道,走西侧迂回前行。虽不知道吕卫官那边拉起了多少人手,但我方就算分兵也会b对面来的人多,在这定邑城中兵分二路显得稳妥些。而你那路早我们出发,尽可能x1引卫官那头的注意,而我这路趁早赶到君府便是。」

孟和对此仅是颔首。

别的不说,定邑虽不b殷邑,可也为定国首邑百年,道路自是整备良好,数条主要g道更是宽敞──可这是对一般行人或车驾而言,於兵士而言就不好说了。

人走在路上可以肩并肩,而兵士行军需要的空间更大,更别说是作战时的阵列了,这也导致了孟邑兵士反而无法展开阵列,人多势众固然有优势,可这优势并不算大。

再说,g道之外由有其余小径,就算孟和平常行不由径,也知道许多国人多半会在这些小径间穿行,那作为卫官的那位宿将又会如何行动呢?光是思考就让孟和觉得有些为难。

在这种前提下,如此两路分兵诱敌也算得上是良策。

「大抵便是如此,明日你且随军同行即可,也不用亲赴前线。」

若是孟和再小个几岁,也许会被这般安排惹得不快,可他多少过了那段年少轻狂的年纪,晓得兵凶战危,或无惧拔剑,倒也没有非得一头栽进去的冲劲。

「如有万一,保身为要。」

说罢此句,孟彻便是起身离去,独留略显困惑的孟和。

望着门外那已然不见的身影,孟和默默思索着最後的那八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并非是交待不清,而是这般简短的发言背後,隐隐约约透出了端倪,那不是孟和记忆中父亲的说话风格。

若是以往,孟彻多半会以明确的口吻交托,让孟和按照计划行事即可,可这回却是直接说了「如有万一」,这是否代表着对局势不那麽有信心,或是另有想法呢?

翌日,国君辞世後的第七个早晨,也是决定一切的天光破晓。

说是天光破晓,但此刻天也仅是蒙蒙亮,那曾有日轮高悬的天顶尚未通明,然而这少许的光明也足以视物,更别说是未明前便起身的户官府中众人了。

客室之中,孟和在旁人协助下着甲,哪怕觉得脇下的甲绳绑得有些紧,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状况,紧些也好,至少不太容易脱落,他也就没有多言。

於腰间挂上佩剑後,孟和朝旁人稍一点头,朝着门外的来悉走去。

如今来悉与孟和装备彷佛,就是孟和感受得到对方身上那GU略显紧绷的态度,面上神情更是显得有些紧张。

若是其他人在孟和面前如此,他也许会上前宽慰两句,然而孟和与来悉之间并无交情,顶多点头之交,再加上孟和听闻数日前来悉才在追击祝官府人员时将孟适打落马下……这时不上去奚落两句已经很给面子了,更别说孟和是知道公子其阵营内部的人员关系,也不会节外生枝。

来悉见着孟和,也仅是点头。

不多时,这一路三百兵士便已整装待发,在行伍中便有人发号施令,列队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事实上孟和与来悉二人都不实际指挥兵士,仅仅是作为公子其阵营中的权力而来,行军作战不用他们烦恼,他们只需要判断该不该攻守进退而已。

行进之间,或见国人於房舍间探头探脑,但也仅此而已,自然不会造成其他问题。

孟和未向来悉搭话,而对方仍是那般紧绷,也没什麽说话的想法,一时之间两人虽在这行伍间并肩而行,却是无话。

孟和望着这熟悉的道路景象──仪官府位於北城西侧,这一路孟和自然走得习惯──不由得有些感慨,谁能料得到事情会走到这步呢?要在这生活了不少年岁的城中兴兵,很难不有些想法。

只是这些情怀并未延续太久,只因为在他眼前出现了b起列队前进的兵士更在破坏过往印象之物,也宣告着他们的对垒方确实认真以对,甚至认真得令人愕然。

定邑城中的道路并非单纯的十字,而是总在道路的尽头有个转折,若有人站上望楼反向往城内看,多半能看到许许多多的「凸」字。

孟和与来悉这一路便走到了城中南北交界,那一凸字的外围转折上,那是条南北向的g道,虽非贯穿城北却也有相当的长度,在往日不禁骑马的时候孟和也曾骑马而过。

如今这条路却与过往大相迳庭,并非是对垒者陈兵列队严阵以待,而是这一条足以让五匹马并行通过的道路上cHa满了木栅。

「……」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孟和看着眼前景象眨了眨眼,最终看向身旁的来悉,恰巧对方也转过头来,正所谓面面相觑,都能从另一对眸子中看见迟疑。

队列停下等待指示,而孟和二人排众向前,到了足有人高的木栅之前。

令人讶异的是,那明显不是粗制lAn造的成品,材质虽说看来陈旧,却明显是经过乾燥处理,宽厚的木材表面显得粗砺而坚y,更别说是足以隔断一条道路的长度,绝非是短短一夜便能完成,何况是这条路上就有至少五座这样的木栅了。

「孟家的,你看那边。」

孟和随着来悉所指望去,才发觉这样的木栅并非随意摆置,因其两端实际上是堵在了一人宽的岔道小巷中,再仔细观察也能发现这木栅并非直立,反倒是有些朝着孟和等人来处倾倒,明显不是深cHa於地面,只是被两侧院墙所阻,这才没有倒下而立着。

种种迹象都显示,这些木栅不是凭空冒出来,更像是被从巷道中搬出来就地一cHa那般,这才能在一夜之间设置完成,成了横亘孟和眼前的阻碍。

「来伯,你觉得是绕道好,还是将其排除好呢?」

虽说孟和觉得身边军士必然会听从他的命令,但还是必须与来悉协商,这代表尊重来悉身後的公子其。

「……此时,公子那路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孟和对这突然冒出的一句有些迟疑,不过来悉倒是说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定邑城中g道曲折,若能在一夜之间铺设这等障碍,又岂是单单这条路就能阻碍去路?若我猜想不错,就是朝最近的大路去,也该是这个样子吧。」

「那便是就地移除吧?」

来悉颔首同意,可就算指挥起兵士移除路障,他的眉头仍是紧蹙。

「少侯,我有一个猜想。」

「来伯且说?」

「昨日孟侯曾分析,吕卫官至今为止不动,是因为城外野人虎视眈眈,定邑城防守兵士不可擅动,而昨夜至今也确实没见到城防有所变化,那麽他所能动用者不过熟识者,甚或是愿意助他的封侯随从──若是放宽来算,可能也有百人之数。当然,这点人数仍不足与孟地兵士相较,但如今来看,吕卫官多得是法子让我等不好进兵,甚至我猜……他打算一战而定全局。」

来悉别过头,越过了侧面的院墙望去,而那个方向是……西侧。

明白来悉发言的意义後,孟和不由得深x1了一口气,而这口气带着清晨的微凉,沁入了x口背脊。

城内没有望楼,甚至是高度足以俯瞰城内的建筑物,就算攀上院墙也不足以远眺,所以这时的所有想法皆是凭空猜测,但就算只是可能落空的臆测也足以让孟和有些心惊。

「若吕卫官只在中央的g道上布满木栅,延缓我们这路的进军时间……不,他可能派出的人手观察我方这路的人数,判断是否为主力。若是,那他便会在此迎击;若否,那他就可能放任我们这路在此拆除路障,迳自朝着另外一方突击,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孟和不算通晓兵事,但简单的推想还是办得到,可问题在於这样的推想是否符合现实,而若为真又该如何应对。

或许来悉也想到同样的问题吧,至少孟和觉得他的眉头皱摺又深了些。

「不,没有必要多做什麽事,只需要按照原计画进行,甚至我们该做得更激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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