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最后的时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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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泽僵坐在椅子上。
身后的墙壁被扯开了,可是他被束缚在椅子上,即便扭头,也只能看到一点点背后的场景,不过是一个角落而已。他完全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些什么。
……突然地,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余泽吓了一跳,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电话那头,陈墨江也有些焦虑,但是他努力保持着平静。他心神不宁地望着电视上的新闻,又担忧着余泽那边的情况,心中满是急切。
脚步声缓慢却从容地往余泽这里走过来。
突然,脚步声暂停。房间内安静了三秒钟。
余泽屏住了呼吸。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余泽的肩上。
余泽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下午好,余小先生。”
又是那个黏腻而色情的声音。
过度的惊吓让余泽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他几乎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男人的声音,就是那个调试过程结束之后,询问他是否对陈墨江满意的声音。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吓他啊!
而且,集团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名地,联想起刚才陈墨江所说的话,余泽隐约有种,真正的真相即将揭下面纱的感觉。
余泽一言不发,来者也不以为意。他从余泽的身侧绕过去,然后轻轻挥了挥手。那些打开的墙壁重新缝合起来,又变成了余泽最初见到的那个阴暗幽深的、宛如秘密集会场所的地方。
余泽终于看到了来人的长相。
从外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寒酸的、破旧的西服。他头发凌乱,额角有汗,身材有些发福。他相貌普通,见过就忘。
但是他缓步踱过去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一定胸有成竹,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余泽静静地望着他。
男人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如何,余小先生,这场戏,令您满意吗?”
余泽微微怔了一下,然后说:“所以……那都是假的?”
男人的话印证了余泽心中的一些猜测,但是却有更多的疑惑升起来。刚才那三个场景,都是假的?都不过是演戏?
他真的就只是一个观众?
不知道为什么,余泽却依旧觉得别扭。
除开那堵第四面墙的存在,他几乎就是参与进了整个过程中。他并不像是一个观众,更像是……一个演员。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扮演什么角色的演员。
男人低沉地笑了一下,他说:“半真半假。”
余泽不解。
男人环顾四周,突然动了一下什么东西,然后余泽身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了。余泽松了口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扭头看向后方,发现那里同样是正常的墙壁,现在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出口了。
于是,余泽又回过头,认命地重新坐下来,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男人也并没有在意余泽的一系列动作,他随意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然后坐下来,位子就在余泽的对面。
他突然抬头看着余泽,微微笑起来,问:“您准备好了吗?”
“……什么?”
男人并没有解答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另外一边。这一次,余泽左手边的墙,又一次地被扯开了,可是这一次背面并不是那阴森的楼梯拐角,而是一间卧室。卧室大床末尾的沙发上,正绑着一个少年。他瞪大着眼睛,惊异地看着余泽和男人。
那间卧室的另外一面墙,也扯开了,露出一个简陋而破旧的、宛如监狱一样的小房间。
余泽迷惑地看了左手边一会。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猛地扭头看向男人。
男人正用手抚摸着他随手拿下来的那本书。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慢吞吞地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余泽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怔怔地发现他的手指正在颤抖。
那是他们的人生。这个世界的人类的人生。他们各自的生活与命运。
但是,突然地,一堵第四面墙垂落下来。
第四面墙展开,观众们,开始观赏他们的人生。
……而这些“演员”,甚至可以打破第四面墙,和观众们互动。
只是正如仇千载所说的,第四面墙可以打破,却不能跨越。这是规则。
余泽问他,谁定下的规则?
仇千载没有回答他。
现在余泽知道了,是集团……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验证了余泽的猜测。
但是……为什么集团要这么做?
而且,似乎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出现这样的第四面墙。比如余泽在自己家里的时候,他就没有遇到这种奇怪的场景,他只是进入了博物馆,然后无意中踏入了这个房间。
……他就好像是,误
', ' ')('入了一个里世界。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角色身份,每个人都在观赏别人在人生中的演出,又被别人观赏着自己。
仇千载说,他是集团在“真相幕布”的卧底,“至少身份上是这样”。
什么身份?
是他真正的身份,又或者,只是集团给他安排的角色?
余泽陷入了困惑。
真实和虚假,演员和观众……好像都抹去了彼此的异同,合二为一。
余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掐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男人正微笑地看着他,那目光中的意思,就仿佛在说,我等待着你的提问。
余泽想,那我可不客气了。
于是,他从最困扰他的一点开始问起。
“我刚才遇到的那些人……他们是在演戏,还是……”
“那是他们真实的经历。”男人说,“您不必怀疑这一点。只不过,他们在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您以一种方式观看到了而已。况且,您也是其中的一员。”
余泽明白了一点,但是感到了更加的困惑。
集团以一种特殊的形式,让一部分人过着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吗?那些所谓的反抗组织……也是集团计划的一部分?
余泽沉默片刻,然后问:“为什么要这样?”
男人说:“在刚才的几幕中,想必您已经了解了一些事情。既然如此,那么也是时候让我来为您解惑了。”
余泽沉默地听着。
男人的话仿佛暗示了他什么东西。在男人的意思里,似乎有什么……类似于剧本的东西,发展到了一定的时刻,就轮到这个男人来解惑了。
……他仿佛在玩一个解密游戏,或者一个观看一场互动式的电影……随便什么。他觉得这是一种……娱乐方式。谁都不那么认真。
但是,就这个世界的本质来说,这种东西,明明是那么严肃的。
就如同那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嘴上说着种种的大话,可是给自己取了一个近乎儿戏的代号。那是一种末日边缘的狂欢与崩坏。
余泽突然想,他们似乎都知道真相。
真正的真相,而不是“真相幕布”那群老人所说的。
那群老人脸上虚假的微笑、仇千载突然改变的态度,还有他说的,余澜没有告诉余泽的事情,那个黑袍男人癫狂又自大的表现……他们似乎都知道什么,却又掩盖着什么。
余泽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希望他为自己解惑。
……是真的解惑,而不是像前面那些人一样,反而引发了余泽更多的不解。
男人随手翻阅了一下手中的书籍,然后递给余泽。他说:“请看这一页。”
余泽接过去。
他低头看着。
男人的目光中猝然出现一些悲哀,但是他并没有让余泽发现这一点。
那一页上,写着,因为绵延世纪的战争,地球的资源开发殆尽,人类不得不开发一些新能源,但是那也不过是饮鸠止渴。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人类可能会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余泽不太理解地看着,联想了一下之前所听到的信息,突然若有所思。
男人适时地说:“看来您已经意识到了。”
“……究竟什么是‘链条’计划?”
“的确就是人类自我束缚的链条,这一点您不必怀疑。”男人的口吻永远带着一种油滑的、拿腔拿调的意味,“只不过,或许很多人都以为,那是因为集团想要把人类变成动物,想要毁灭人类的历史……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什么现实?”
“现实就是,我们要灭绝了,余小先生。”
男人的语气里,毫无悲哀,甚至带着一点惊异和炫耀。
那意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集团已经做得很好了。”
余泽一时间怔住了。
“我们不得不那么做——杀死人类的欲望。是因为,我们的母星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供人类挥霍了。我们就要活不下去了,只能以生存为最优先的目标。”
余泽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战争年代,人类提前透支了这个星球的寿命。我们杀死了自己的母星。”男人平静地说,这是余泽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也可以这么严肃,“现在,母星要带着我们同归于尽。而集团所能做的,就是让人类的死亡,不那么痛苦。”
余泽轻轻地自言自语:“被养在屠宰场里的小猪崽,自然不会害怕死亡。”
“您形容的过于残酷了。”男人说,“我们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大规模的殉难……又或者,献祭。”
“向母星?”
“向母星。”
余泽感到一阵难受。
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许久之后,他问:“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 ' ')('了?”
“很多人有与您一样的怀疑。”男人说,“我们一开始也不愿意面对现实。但是,十年之前,母星的报复就开始了。”
他又将那本书翻到某一页,让余泽看。那一页上,说着某地发生前所未有的地震与海啸,造成了一个城市的覆灭,几百万人口瞬间就消失在大自然的愤怒之中。
余泽不禁遍体生寒。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人类的母星拖着人类一起去死比较可怕,还是人类向既定的死亡命运举手投降更加可怕。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奇怪了。他完全无法理解。
如果是他,如果是现实世界……是的,他爱地球,但是他也想活着。
他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狂信徒,集团是这个宗教的管理者,而每个人类都像是一个苦行者。
但是,他不知道他们信仰的神是谁。
……现在,他知道了,他们信仰着他们的母星,并且预备因过去的罪,而向母星献祭。
又或许,只是集团用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人类的死亡与覆灭,变得好看一点。
余泽突然想,这也是因为病毒的影响吗?
这个世界……
变成这样,面对这样的结局,是因为病毒?
余泽不禁感到了一种更加深邃的恐惧。
如果是人类自作自受,他或许只是叹息一声;但是,如果是病毒从中作梗……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样的病毒,如果去往了现实世界,会让地球变成什么样子?
余泽还来不及多想,就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那个被绑在沙发上的少年,正在号啕大哭,眼泪甚至打湿了他的衣服。
男人说:“这是很多人面对真相的第一个反应。”
余泽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男人。
男人微微一笑:“您没有想错,我们的确在通过‘第四面墙’的方式,将真相告诉一部分的人类。”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当然,这也是一种娱乐方式。”
“……你能不能说的明白一点?”
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好吧,我努力说明白一些。反正,我们也只剩下一点点的时间了。”
“……什么?”
“余小先生。”男人静静地看着他,“还有两个小时,这个世界就要灭亡了。您……不和您的情奴,告个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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