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2)
('\t\t\t雾中血路作者:寒云01
正文第65章
雾中血路作者:寒云01
第65章
二年多前,当周泰柏带着太太来向她租屋住时,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真不愿在自己家门里多一个人出入。但想想自己已是快六十之老妇了,而周太太是城里人,知书识理,斯斯文文,年龄不过三十多岁,倒像是她的女儿。周太太身边还有二个上学的儿女。北山嫂终于答应将屋的一半房子,租给他们一家。
周泰柏是社会名流,谦谦君子,堂堂正正的珠溪中学校长。他除了一天三餐回家吃饭外,许多时都是带着儿子阿权回学校宿舍睡觉。周太太浦裳梅,为人随和,为适应农村的习俗和生活,有许多事,都很虚心向北山嫂请教,她们很快就混熟了,一得闲就聊家常。从此,北山嫂的心情也开朗了,说话也多了,还经常脸带笑容。邻里说:北山嫂现在变了另一个人。
十三区抓特务搞得热火朝天,北山嫂根本不当一回事;但连周泰柏校长都抓了,着实吓她大吃一惊:怎么连这样的好人也抓呢!区长凌如泉曾派人来找她谈话,问周泰柏在住处,有什么特务活动,要她监视周太太一家,她气得把来人轰走。后来事情的发展更令她吃惊:珠溪中学的教师都枪毙了。接着,凌如泉带人来,把她的家都挖了。从此,北山嫂不但不再跟周太太说话,还哭骂一番,恨不得一下把她们母子撵走。
浦裳梅再三向北山嫂赔礼道歉,北山嫂请来重新铺平房子地面的工匠,浦裳梅第一时间付了工钱。北山嫂不但消了气,还隐隐觉得自己太过份。看到浦裳梅母女的可怜,她也深感悯怜。她曾说过:巴不得把他们一下就赶走,但当凌如泉派人来通知,限令他们搬回老家时,北山嫂又感到于心不忍。让他们住下去,就是没有租金,她也无所谓。
当区内三申五令,浦裳梅非搬不可时,北山嫂为他们雇请牛车。搬家时,她没有下地,在家里帮忙,还拉个邻里阿婶来帮手。一些粗重的东西,如大捆的书籍,他们母子搬不动,她们就和赶车的吴六叔帮手搬。车装好后,浦裳梅拉着儿女,一齐向北山嫂鞠躬:
“北山嫂!多谢你二年多来,对我们一家的照顾。最近又为我们担惊受怕,招惹麻烦,非常抱歉!”
“谢谢伯母!”阿莲、阿权同声感谢。
北山嫂再也忍不住,走上去,一下把浦裳梅紧紧抱住,泪水淋漓,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直到赶车的吴六叔说,要趁早赶路,她们才分开。北山嫂说:
“菩萨会保佑你们!周校长是好人,天会帮他,会无事。”
当吴六叔扬起鞭子,牛车“咿轧、咿轧”开动,浦裳梅母子不断挥手道别时,北山嫂挥挥手,“哇”一声哭,跑进屋去。
俗话说,老牛拉破车。今天,拉着浦裳梅母子三人回老家的吴六叔牛车,可真是名符其实的老牛拉破车了。老黄牛好像也感染到人间的悲伤,显得毫无生气地顺着道儿磨蹭。要是往日,吴六叔的鞭子已狠狠地抽在牠身上了。可是,今天六叔手中的鞭子,像千斤重,他挥不起来,就让老黄牛随意而走。
吴六叔,名吴珍,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而瘦癯,且有点佝驼背,额上轨路条条,满面沧桑。他为人朴实厚道,素与人为善,与世无争。今天,他自荐送周夫人母子三人回老家,以报答周泰柏校长平时对他的敬重和关怀。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农村无文化的老叟,周泰柏可是个享誉乡里的大读书人。周泰柏没有架子,不欺老贫,不嫌他无文化,每次周泰柏经过门口,总是停下来,笑吟吟,主动和他打招呼,问寒问热,甚至进门来和他聊家常,令他非常感激。
像周泰柏校长这样的正人君子、毕生呕心沥血为教育事业无私奉献的人,也当作特务抓起来,实在令人痛心。起初,吴六叔还以为是一场误会,过几天就会放出来。想不到,周泰柏不但不放出来,据儿子吴平回来说,周泰柏在区拘留所,受到吊打凌辱,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了搜查什么电台,连周泰柏租住北山嫂的房子都挖地三尺;更可怕的是,早前珠溪中学抓的老师,一连枪毙了几个。现在连学生也捉了,在学校管制,在区公所拘押;有几个男女学生还送到县监狱去。周泰柏戴着“特务头子”的罪名,只怕是九死而无一生了。如果说农民斗地主富农,是眼红他们的田地和钱财,那么他们当校长教师的,薪水微薄,两袖清风,在他们身上能榨得什么油水呢!学生更无辜,十多二十岁学生娃,都是农民子弟,说他们是特务,谁能相信呢?这一闹,谁还敢送孩子上学呢?杀了老师,杀校长,今后谁来教学呢!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容不了读书人,如果让大家都睁眼瞎的过日子,还谈什么农民翻身呢!一连串的问号,在吴六叔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无比惆怅。
吴六叔看着满面愁容的周太太三母子,心中就更加难过。他们背负着“特务头子”家属的罪名,被赶回老家。老家是地主,他们又将陷入另一个痛苦的深渊。周太太是城里人,一生都没有下过田,回农村去,戴着地主的帽子,管制劳动生产,她怎能吃得消呢!当地主,动不动就被斗争,殴打,她能熬得下去吗?两位小孩子更可怜,如果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的爱护和教养,根本就没有什么前途了。今天,他用牛车将他们母子送回老家,真不知是祸是福,如果他们今后有什么闪失,他吴珍真是一世也不得安乐。
想着,吴六叔满眶盈泪,心中悲痛。不由暗自嗟叹:天道怎如此不公,好人尽受到折磨呢!他回首看看他们,只见,周夫人眼睛红肿,流不尽的眼泪尽往肚里吞;两个已开始懂事的孩子,紧紧依偎着母亲,还不时为母亲拭泪。他们劝慰母亲不要伤心流泪,但他们自已同样是涕泗纵横。
吴六叔无忍卒睹,心如刀剜,他不敢回首,只是哽咽地说:
“嫂子!你一定要看开些,孩子还小,你的担子重着哩!”
“谢谢六叔的关心!”浦裳梅感激地说。
“叔叔!我作梦看到我爸爸好好的,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叔叔你说呢?”小阿权满有信心。其实他这样说,意在安抚肝肠寸断的母亲。
“是!阿叔也梦见你爸爸好好的,他一定不会有事。”吴六叔回答。
“妈妈!叔叔也说爸爸不会有事,你放心吧!”阿权为妈妈抹泪。
“是!妈妈也相信爸爸不会有事。”裳梅把儿子抱得紧紧的。
吴六叔和浦裳梅言不由衷,连阿权心中也完全没有底儿,因为谁都不愿意面对可怕的现实。吴六叔叹了口气说:
“嫂子!回到农村也是很辛苦的,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六叔!再辛苦我也能熬下去,劳动不会累死人”浦裳梅早已想过千遍万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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