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节 怪物 【互相摩擦的鳞片蠕动着拧绞在一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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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奔跑。

他在梦里奔跑,在森林中急促跌倒,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这是个噩梦,他知道,少年喘息着;但冷静和理智已经不再是他的朋友。

寒冷的风声割伤了他的脸颊。无助和恐惧攒住了他,像是抓住一只猎物那么简单。血液在他的太阳穴里发疯似悸动着,牢牢桎梏着他,让少年在过于惊慌中重重绊了一跤。

他自己的血打湿了他。黑暗中潮湿的疼痛让克里斯感到害怕,以至于不能立刻从跌倒中爬起来。他一边发抖,一边用手护着自己的头颅,让那些交错的枝桠躲开他的面颊--细小的血痕布满了他的手臂和小腿,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蜿蜒,流血。

他要继续奔跑着。黑暗中,那种绝望的急促感再次从某一处传来,像是少年胸膛里跳得越来越快的年轻心脏。数不清的鸟兽从他身后的森林中无序飞出来,割裂已经开始变成暗橘色的天空。

坠落的天空和大地在他的后方天旋地转。少年的喉咙刺痛,像是大火烧干了他的胸膛。团团升起的黑烟像是缓慢降临的黑夜,但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个声音,在茫茫中发出一些遥远,模糊而痛苦的响声。

但它总是在缓慢中渐渐后退。无数黑色缝隙从地面裂开,互相摩擦的鳞片蠕动着拧绞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蛇群。

克里斯追赶着它。但少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逃命,还是在追逐;他像是在奔向自他而逐渐退去的潮水。那些黑色的潮水涌起温柔的涌浪,一波一波自他而往后退去;它们抚摸过他温顺的脊背,珍惜地亲吻他的小腿,缓慢地褪下,最后安静露出少年潮湿的足踝。但克里斯向它扑去;他冲向那些海水,黑色的浪,像一个不顾一切的孩童。

沙砾磨伤了他的手肘内侧,血代替海水‘滴滴答答’打湿了他的手指。

少年在自己绝望的喘息声中醒来了。黑暗在他的床铺上方,只能听见谁急促的呼吸声。他的背被硌得很痛,以至于让他坐起来之后,很快发出了几声咒骂。伤腿痉挛般抽痛着,让人想吐;过了一会儿少年很快侧过身来,直接吐在了床边放着的水桶里。

房间里交叠着断断续续的呕吐声和咳嗽声。他吐了几次,竭力用手肘撑着自己,被呛住之后开始咳嗽。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直滑到少年的下巴颌,在积攒几次后不堪重负地落下来,在苍白削瘦的脸颊上和眼睑下打湿一大滩的水渍。他显然努力不让自己搞脏床单,因此把头使劲伸出去,脖子上青筋都凸显了出来,微微跳动。

过了一会儿,少年喘息着把木桶从床边费力推开。房间里一时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响。然后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把手伸进了枕头里,摸索了一会儿,找自己藏起来的那柄手枪。就在这个时候,从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突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少年整个人都猛地绷紧了,像是打了一个哆嗦。

但这一次他不用开枪,也不需要用到自己手里的刀。来找他的是一个戴帽子的葡萄牙人,留着胡子,外套里戴着一只纯金十字架。这些衣着看起来光鲜,但十分胡乱;靴子倒是非常光亮,像是每次出门之前,都会使唤奴隶给他跪着擦拭一样。

“你是卡特?”葡萄牙人说,口音让他显得有点口齿不清,但目光却没有停止上下打量对方,”卡特先生?“

少年扶着门的手有些警惕地抓紧了。他看上去神色谨慎,并没有直接回复,只是清了清嗓子,“...你有什么事?”

他说话的声音很清晰。葡萄牙人听到后咧开嘴,稍有遮掩地展开一个笑,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能让他赚钱或者赢得一些好用的奴隶一样。“你的庄园,”他说,并且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像是在让自己不通顺的语法能被更好理解一样,“你的,庄园--输了,在,赌场。“

然后他做了一个指向自己的手势,表示这个赢家是他自己。克里斯一下子没有理解过来。然后他慢慢地听懂了,于是抓住门的手一下子指尖都泛白了。

他的庄园在赌场上被输掉了。葡萄牙人提到了一个名字:把他的庄园当作赌资的,是现在的庄园代理。多么可笑,‘他’的庄园--到底是谁的庄园?

那个庄园的地契现在还躺在克里斯的箱子里,一直被他提心吊胆地保护着,并且为此还开了两枪。陌生的土地,陌生的人们,他现在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安全,保住自己口袋和箱子里的一些金币,但并不能保住自己名义上财产的安全。

现在,他只能将这张地契交出去。之前的庄园主--或者说,庄园名义上的所有者是克里斯的父亲。他在很久之前就任命了现在的庄园代理人,并且给予他极大的权力,默认代理人一切的决定都是允许和合法的。

现在克里斯成为了新的庄园主,但之前的任命并没有更改,他更无法动摇代理的权力。这意味着,现在庄园的代理人仍然能完全地代表他,代理人的决定在法律上就等同于他的决定。

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所有者,仅此而已。

但好在克里斯现在并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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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有。代理输掉了庄园,但也在赌桌上换回了另外的东西:一座年久失修,古老的宅邸。他现在就可以从旅馆搬过去,葡萄牙人是来给他送钥匙的。

一座好宅子,对方这样形容道。但他说话时的表情却表达的是另外一种意思,像是明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在等着克里斯一样。少年现在还有选择:他可以将这座宅子立马卖掉,但据那个葡萄牙人所说是卖不了多少钱的。他也可以现在就住进去,葡萄牙人还能找人帮他找一些会修理房屋的人,将旧宅子翻修一阵,之后再卖掉。或者他也可以长久地住在旅馆里,只要他现在的钱还足够的话--不管如何,克里斯现在还有选择。

“好,”少年说,“让他们明天等着。--那些修理屋子的人。”

“Youdoknowthat,sir...thatthathouseishaunted,right?"

(“您是知道的,先生...那间房子是闹鬼的,对吧?”)

一个帮工用有些犹豫的口吻说。他在‘闹鬼’这个词上着重了发音,声音中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感。少年没有说话。很显然,他正在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对此毫不在意,或者至少是不当一回事,不会被吓倒的样子。近日身处的劣势让少年看上去更急躁了一些,有时候甚至显得咄咄逼人。他在试图避免显露自己更多心中的想法,但这样的努力反而是过了头,让人容易看出他的乏力来。

“怎么?”

少年用还算冷静的声音问道。

“那是座闹鬼的房子,先生...”帮工立刻回答说,“没人愿意去哪里工作。除非像我一样负债的人,负债累累的人...。人们在那里送命,先生;如果您要求我打理除了前厅和房间之外的地方,我只能拒绝;我不是奴隶,赚钱不愿搭上性命。”

这不是第一个拒绝克里斯工作要求的人了。他需要修好那间‘新宅子’,但拿走他房契的人却只送来了一些没用的帮工:那些人仅仅是不情不愿地干了一周的活儿,就纷纷找各种理由开始旷工了。没有其他的办法,克里斯只能自己去找帮手,但却遇到了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阻碍。

“Willyouatleastmakeitclearonwhatisstoppingyoufromprovidingmeyourgoddamnservice?"(“至少您能说明白到底是什么阻碍了您为我提供这该死的劳动吗?”)

从语调上来看,少年变得有些恼火了,“Iamprettysureitwon,thurtyouinthemostslightlyway,willit?"("我很确信,明确地告诉我这一点并不会让您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损失,难道不是吗?”)

这件事让他觉得不可理喻。实际上,现在的大部分事情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少年尽心尽力后的预计。事情失控了;而他看见这些端倪,就像看到一座大厦将倾。随之而来的是害怕和恐慌,但这些又是需要他极力掩饰的反应。他正在豺狼堆里哩;好多双恶意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不管是在明里还是暗里。因此,少年变得尤为易怒,说话间的刻薄也越来越不加修饰了。他的那双绿眼睛闪起来了,其中的有些神情让那个帮工瑟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这种眼神之下,帮工这才嚅嗫着说话了。

"Amonster,thereisacreature..."

(“一个怪物,那里有一个怪物...")

犹犹豫豫地,那人压低了声音,面露恐惧地说道,“ItKILLSpeople.Ithadbeenlockedup,yes,deepdowninthedungeon...butstilhirstyforblood...itfeedsonblood.”

(“它杀人。‘它’被锁在那个地牢深处,是的,在地牢深处...但仍然渴望着人的血...!...那是一个嗜血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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