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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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珠帘响动,两人不禁抬头一看,原来是晴雯回来了,见她一身嫩绿束腰小衫,系着鹅黄折皱长裙,显得身形娉婷。一张瓜子脸蛋红扑扑的,红菱似地嘴角微微弯起,一双眼睛顾盼灵活,往她们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便要笑不笑地道:“怎么,说什么秘密事儿呢,你们两个倒是要好,就会避着别人。”袭人眼神往晴雯头上的白银柳叶缠枝发箍上定了定,便移开了,低着头包好衣裳,一面笑道:“你今天这身打扮倒是俏丽,怕是再没人压过你去。这天也越来越热了,你既回来了便先去歇歇,等二爷也回了带了好吃的我们再叫你。”晴雯见她不接话,撇撇嘴,一面往里走一面晃着帕子道:“不说就不说,谁稀罕。不必等我,我向来是要睡午觉的,等二爷回来叫他留着那几味点心就行,你们一个也别吵我。”两人看她进了内室,麝月这才笑道:“听听,这才是个娇小姐呢。这会子疯也疯完了,终于消停了。”袭人笑道:“理她呢。二爷也快回来了,快叫人收拾些冰镇的酸梅汤,绿豆汤上来,把面巾和面盆什么的都端来吧。”

不一会,便听得前院有动静,袭人让麝月看着小丫头们摆东西,自己便起身去了屋外,迎了宝玉,见他面上并无异样,遂放心下来,宝玉见了笑道:“我带了几样新制的花粉糕,又清甜又养人,快把晴雯她们叫过来,大家一起尝尝。”袭人边从面盆里拧了帕子递给他,边笑道:“偏你就记着她,这会子人家睡觉呢,玩了一上午累得慌。”接着凑近低声道:“可还好,没被人瞧见吧实在不行遣了人去尽了心意也是一样。”宝玉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怎么一样!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要尽心意,怎么也要力行一番。”见袭人还要再说,忙接着道:“今天可是来了一个新的妹妹,是琏二哥哥义弟的亲妹子,果然是从[]出来的,不仅样貌好,人也温雅有礼,就是有些过于拘谨了些,这也难怪,原也该有些傲气,可惜我们两个谈不太来。”

袭人听了笑道:“自然!人家哥哥听说可是做了大官的,常在皇帝身边伺候,他的妹妹现如今可算是正经官家小姐,也应有些心高。”接着停了停又道:“有这样出息的哥哥,也是姜小姐前世修来的福分。”宝玉听得有些不对味,也不再答话,推开了袭人递过来的凉茶,起身道:“两天前叫麝月晾在蔷薇花架子下的花瓣儿起色了没,要是好了今天下午就可以裹纱布里拧汁子了。”麝月见袭人看向自己,便忙答道:“方才已经叫坠儿去看了,颜色好了,那一竹萝怕是有二三斤的样子,被我们收起来了。”宝玉道:“那好,下午带上明矾石臼,上次制胭脂剩下的那一点药粉也别忘了,虽说石榴花花色浓艳,我们也是第一次用它制,总得小心些才好。”

“……总共就那么几株石榴,偏偏一朵花儿也没了。前几天还看见开了茶杯口大小的花,蔡婆子还跟我说要挑十几朵送到老太太,太太,各位奶奶处,或簪花或供案看着就喜气,偏如今一朵也没了。”钱嬷嬷在凤姐儿耳边小声道。凤姐儿漫不经心点点头,眼睛却盯着面前跪着的芝哥儿的乳娘。

“当初挑了你,看重的就是你规矩懂事,没成想如今却胆大起来,把我叮嘱的话都忘个干净,真把自己当成个体面人,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这儿也容不下你这心思重的人!”凤姐儿冷冷一笑,转头对平儿道:“这园子里又没有我们住的地方,有人还天天逛不够,拿着主子去做幌子,背地里不知有什么想头。被人拿住话柄子也不知谁遭殃,我可不想再去理这些烦心事。你去把董婆子叫来。”又对钱妈妈道:“你去好好交代一番,这个人是不能留这儿了。”

那乳娘早就哭的满脸是泪,砰砰磕的头山响,嘴里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二奶奶饶了我吧,我是死了也不敢了!实在是头昏了迷了眼走忘了路,拐到那里去了……身边两个小丫头直说不碍得,谁知宝二爷他们就在那里了呢!……奴只想磕个头就避开的,宝二爷见了哥儿就上来要抱,奴可是护紧了没撒手的!哥儿小孩儿,被他们弄得花花绿绿看住了就要下来,挣得厉害,宝二爷身边那几个丫头就拿了那膏儿脂儿的去逗哥儿,也被我让开了!那四瓶子香露膏儿,也是宝二爷拿了现装的,硬叫人塞给我的,叫我带给奶奶……”

凤姐儿闭了眼睛摆摆手,丰儿忙命婆子架了乳娘下去,钱妈妈也跟着走了。过了一会儿,平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见凤姐儿半合着眼,斜倚在大红如意回云纹绸靠枕上,便上前,手法轻巧地替她卸下累丝珍珠双凤长钗和其它零碎头饰,换了条抹额,又替她慢慢捏起肩来。凤姐儿悠悠地道:“哥儿呢”平儿才要答,凤姐儿坐起身道:“过去看看。”平儿扶了她去了东隔间,看着隔了玻璃屏风后梨花木横榻上,贾芝穿着淡黄绉丝小衣,身上盖着蚕丝薄被,小小的身体舒展着四肢,正在熟睡。凤姐儿坐在榻上看了一会儿,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丰儿从外面过来,俯身向凤姐儿耳边说了几句话,凤姐儿点点头,缓步走出隔间,又对守在门口的丫鬟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平儿丰儿去了正房。

贾琏一身家常衣裳,手里拿着一卷《醉古堂剑扫》正在翻阅,见凤姐儿来了,点点头,待她坐下才说道:“我都已经知道了。人先放着,别动,入了有心人眼里,不知传成什么样。宝玉虽不成气候,身份宠爱在那里摆着,也没什么坏心,倒不必和他计较。芝儿身边的人,很该看看,该换的换,以后就拘他在家读书就是,也没有可发愁的。我知道你定是恼的慌,歇歇心火罢,不想想新媳妇时是怎么熬过来的”最后一句带上了几分玩笑,却听得凤姐儿立起柳叶眉道:“就是刚进门我腰杆儿也挺得直,没受过什么气!你的意思我都明白着呢,是这个理儿,可是我就是气!宝玉,说句不好听的,已经是那个样子,再想改过来怕是比登天还难,况且哪里会改呢!二房也就兰哥儿像是个好的,将来怎样却也难说。看看他们的姑娘,倒是一个个都比哥儿们强!所以说,芝哥儿和姐妹们处处,我是不会说什么的,可是要把他放在宝玉他们那里,我是咬死了不答应!老太太宠他,太太爱他,再怎么样,不过一个爱在内帷厮混不通世故的傻孩子罢了,我们芝哥儿可不能把他那一身脾气看在眼里,要是沾染上一星半点,那我可得哭死了。我的好好的一个儿子,可不能比着那个不成器的一样。”

贾琏微微一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担心过虽说还年幼,芝儿如今心性品行,你也看出来了,是个听话讲理的好孩子。虽说才四岁,已经每日习大字三四十张,开始读了《幼林》,我怕他书房坐久了,学半天便带他去跑跑跳跳地活动半天。你还怕他累着,让丫鬟婆子围着他,走哪儿跟到哪儿,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出了一点小岔子而已。即便如此,以芝儿自身来说,你和他好好说了道理,他又怎么不会听,不会明白别老以为他不懂事,再者有我们看着,先生师傅看着,又不像老太太,太太那般溺爱无度,纵然错了,又会错到哪里至于和兄弟姐妹们相处,他们住在园子里,平时有事也是我们过去,芝儿功课要紧,也不会见天就去和他们玩闹,隔个三五天去看看坐坐也就罢了,那宝玉纵使再胡闹,影响也有限,又怕他什么”

凤姐儿这才笑了,想想又道:“这才好呢,安排本来就不错。谁家当老子的能有你这般心细,管儿子管的这样用心思,看看二老爷就知道,对儿子真是又骂又打的,不心疼。眼见你疼芝哥儿,到快越过我这个做娘的了,他以后定是比起我更亲你一些。”贾琏哈哈大笑,伸手搂过凤姐儿肩膀,笑道:“这回可又吃醋不是。”

☆、68鸳鸯事件

说话间听着外边儿脚步响动,便有平儿的声音传来:“二奶奶,银子拿来了,单子也已经交给外面人去采买,不过一两日便可备齐。”凤姐儿听了便叫平儿进来,接了她手中捧着的一只黒木匣子打开看了看就合起来放在柜子上,点点头道:“这就可以了。”贾琏看了笑了道:“这又看上什么好东西了又是银子又是单子的,阵势还不小,最近看你不忙,倒越发有了闲工夫了。”凤姐儿笑啐他一口,拿着帕子轻轻点点嘴角,道:“说的好听,我这可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自己可也捞不到什么好处的——还不是姊妹们的事儿,说要做个什么诗社,也开了一两回,倒有些入不敷出,叫我做监社御史,管着这轮流做东的银钱。你也知道我虽不怎么管府里的事儿了,但人情面子还在,她们姑娘家也不敢随意去向太太要钱玩儿,就向我发难来了。好歹不算什么大事,又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只拿了二十两出来,也不用走账上,当我私下添给她们了。”

接着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如今二太太管着这府里事,虽有大太太在一边看着,到底还让老太太不怎么放心,隔三差五的就敲打敲打。有好几次明里暗里问我身体如何,我也只管小心应付了过去,接一些不显眼的事熟熟手,就这样半好不好的混着,多半理的是园子里姊妹们的杂事。我正经自家事儿也要忙,前头还有两位太太,我怕什么呢。还有好笑的呢,那日生辰宴散了后,正和姊妹们说话,就有老太太房里赖嬷嬷过来凑趣,没两句就开始说什么自家园子如何好,自家儿子如何出息,最后绕到给二太太陪房的儿子求情来了。我当时就说了我没管这事也管不了,让她到大太太哪里去说。这些老嬷嬷,自有积年的体面,自家过的也跟六七品的官家差不多,如今老了倒连主子家小事都要过问一二,真当她们自己威风常在了,脸面大得很!我是看不惯,真要想如何就如何不如在自己家显威风去,闹得鸡飞狗跳也没人说个不字,偏冲着主子家来了,我碍着长辈不去理她,叫她碰钉子去!”

贾琏听了凤姐儿的话,想着赖嬷嬷和邢夫人对着的样子,不由笑起来,道:“她还真去了像这样经年的老奴,不过欺生我们这些年轻主子,有便宜可占便占,乖觉得很,也油的很!别看每次老太太叫她们进园子陪说话是给了多大脸面,也不过打发时光罢了,正经身边贴心伺候的还是鸳鸯几个大丫头,那才叫真有脸面,老嬷嬷们再顺心顺意,隔了这么些年,也早就冷下来了,又有儿女亲戚一大家子荣养着依靠着,如今心里没盘算也有盘算了。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奴才不在身边伺候着,那就不是奴才了。”

凤姐儿点头道:“正是这个理。不过她哪里愿意真去费力,只是趁机卖好罢了,不得罪这个就得得罪那个,能动动嘴皮子成事固然好,不成也怪不到她身上。说到底,还不是怕府里关系渐渐浅了,怕日后捞不到好。照我说她一个奴才,不过伺候了老太太,家里兴旺成这样子也够尽她的福气了,子孙都已是官绅,还指望什么,这后头的事还得看后代们自己,前人铺了这么好的路,还要铺下去,我看她能铺到几时”贾琏不禁一呆,起身上上下下看了凤姐儿一回,叹笑道:“二奶奶竟能说出这种振聋发聩,世故老成之语,当真让为夫刮目相看!”凤姐儿被贾琏这么一瞧一说,登时脸就红了,心中既是得意又有些生气,故意摆着脸说道:“怎么,我就说不得明白话儿了你也太小瞧人!我竟不知我之前有多无知失礼之处,还请二爷多指教!”说着扭过身子不理。

贾琏忙笑着去抚慰凤姐儿,又是作揖又是逗趣,夫妻两个笑闹一番也就过了。凤姐儿道:“方才你提到鸳鸯,恍惚记得她年纪也有了,算算不过两年内也该放出去了罢。这样出色的人品,不知便宜了那个。”说着又望着贾琏直笑。贾琏无奈摇头,这几年夫妻感情越来越好,只从生了儿子后两人感情更是亲密,几乎无话不谈,如今凤姐儿都敢拿这事儿打趣自己,可见真是没有什么心病了。贾琏看着凤姐儿摸摸鼻子道:“这事情谁去管,老太太身边红人儿,还得老太太做主,万不能委屈了她,这是其一。其二么,听说鸳鸯素来是个志高心大的,整日在老太太身边,看的听的都不一般,自然有些见识,以这个脾性,也看不上一般人。宝玉那样好性儿爱和女孩儿玩的,也总讨好不了她去。我看啊,她也志不在此,旁人也没见和她走得近的。像她这样,其实不上不下,富贵无此心,贫贱不称意,要想找个好的,难。眼下老太太是越来越离不了她,放不放出去还未知,由着她自己慢慢琢磨吧。别看她如今谁见了都让她三分,其实危险不自知。说到底,还是个让人拿捏的奴才呢。”

黛玉这几日自觉身上懒懒的,又复犯了咳嗽,便不再出门,在自己房中将养。日间宝钗来了一次,倒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让黛玉不禁也有所感慨,对宝钗有所改观,想来女儿家谁都不易,若是人人皆得称愿,哪里又会托做女身。午间睡了一小会,便起来习字,听嬷嬷讲些理家规矩之事。待到旁晚无事之时,忽觉天色暗沉,望向窗外,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天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黛玉原想拿些诗书来看,翻了一会,却不见想找的几本书,便叫丫鬟进来询问。丫鬟答道:“有几本诗词,给姐姐收起来了,说是颇多悲戚之语,不合时景,兼着姑娘身体有恙,更不能劳心动神,让放在外边大橱子里去了。”黛玉心里好笑,也知道丫鬟关心自己,便罢了,才起身时便听见外边丫鬟报来说是宝二爷来了,忙命丫鬟整理了一番,带着嬷嬷便款款出来,见宝玉厅中站着,戴着箬笠身披蓑衣,跟个渔翁相似,不由抿嘴笑起来,宝玉见黛玉如此,不由暗喜,忙先问了一通身体如何吃药如何的话,虽啰啰嗦嗦却也情真。黛玉看着宝玉由丫鬟服侍着摘了装扮,开口道:“如何这会儿过来了,风里雨里不方便,你自己也顾着点儿。”

宝玉听了黛玉的话,心里一甜,笑道:“不碍事,这算什么呢,这一身既轻便又暖和,我再来几次都不碍的。”说着看了黛玉身边嬷嬷一眼,又道:“今儿姐妹们散的早,我看还不晚便先过来了,叫你听个新鲜事。”黛玉顺着宝玉话问道:“什么事”宝玉就把鸳鸯拒为人妾的事儿说了一遍,讲了鸳鸯原话,又讲了她绞头发,贾母如何发怒,还闹得贾母错怪王夫人等等,黛玉并屋中人都听得住了,宝玉说完喝了口茶叹道:“闹得这样,还好最后老太太总算息了怒,不然可就糟了。”见黛玉默然无语,兴致不高,便忙说道:“是我不是了,你听了便算了,可不要沉了心,又伤神便不好了。”黛玉勉强笑笑,只道自己该吃药了,宝玉又嘱咐了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黛玉心下思量一时,便转回室内,便有身边丫鬟上来送上温热牛乳,黛玉便喝了一杯,定定神,招来身边嬷嬷说话。嬷嬷见黛玉面露迟疑不忍之色,心里便明白了六七分,微笑道:“姑娘可还在为鸳鸯姑娘的事烦忧”黛玉面上微微一红,随即坦然说道:“我也知道这种事女孩儿家能避就避,实是不能多入耳,但鸳鸯姐姐与我情分不同,若不闻不问实在于心难安。再者虽然今日她能避过,焉知他日又如何终归人心难测,而她已得罪不止一个。有老太太在,才能平安,这道理却也适于我,见鸳鸯姐姐如此,我怎能不起同病相怜之意。我还有琏二哥哥凤姐姐可依,姐妹们为伴,犹不知日后之事,可鸳鸯姐姐独木难支,说不得危机未过便又遇险境,还请嬷嬷指教一二,说不得便可再救她一次。”原来黛玉初在贾府时,最得贾母照顾,出身品貌俱是一流人物,又和姊妹相得,却因不是正经贾府主子,便惹得有一干小人眼热羡妒。鸳鸯为贾母得力婢女,深体贾母心意,又为人高洁正直,不愿见小人得逞其事,每每提点暗助黛玉,不至落入是非,所以深得黛玉感激。几番交往下来,两人情谊越发深厚,明白各自品性行事,又越加互相敬重,是以今日黛玉听闻鸳鸯遭遇,忍不住有此一说。

嬷嬷笑道:“姑娘言重了,姑娘真是宅心仁厚,慈悲心肠。这番话说的老奴只好献献丑了。其实如今她这一闹,往后只要还在老太太身边便可无碍,只管守着老太太就行。日后若是有女孩儿出门,叫她跟了去不就行了只要不在府里,凭她老太太身边人的名头,主子们就不会看轻,再凭她多年历练出来的人品行事,去哪都能出人头地,委屈不了她。怕只怕老太太太爱她,一留留大了年纪,归宿上会有些艰难。可听她今日言语,竟也不在乎似地,若真的看开这层,那还有什么可烦忧的”

黛玉初听嬷嬷讲时便茅塞顿开,后听论及鸳鸯终身之事便红了脸垂头不语。嬷嬷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小姐,又笑道:“姑娘也不必担心自个儿,老爷在世时已经留下先手,这几年先消消停停过日子,只管放下心和姐妹们玩耍。把身子保养好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黛玉听了越发羞不可抑,转身倚在榻上,拿了锦被盖了头脸,不理嬷嬷。

第28章

恋耽美

正文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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