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镜,饼G,小提琴和被祭祀的生命(2 / 2)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三天,长官。”穆勒疲惫的眨了眨眼,一缕金发散落下来。
“辛苦了,马克西米连。”我挑起一块草莓,看着他温柔地用舌尖去勾糖霜是件很美妙可爱的事儿。
大约因为喝了酒,大家食欲都不算很旺盛,但只有埃里希和舒勒一点没动。埃里希始终靠低着头,用叉子将饼干碾成齑粉,我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作为答复,埃里希冷淡的扫了我一眼,抬手将饼干全倒进垃圾桶里,接着用餐巾毫无必要的擦了擦嘴,作为他沉默消极的反抗。舒勒则呆滞的看着盘子里,甚至没尝试拿起餐具,双手始终放在腿上。
“不好吃么?”我问。
他晃了晃,没有抬头。
“他今天的食物额已经满了,”贝卡解释道。
“可他就吃了一个苹果啊,还是个小苹果。”柳鲍芙说,“他是个成年男人,这点根本不够。”
贝卡爱恋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糖苹果,他一个月只能吃一次甜食。”
我忽然知道舒勒怎么瘦成那副样子了。
柳鲍芙示意我给她切一块烤肉。“费多申科应该来的,”她大快朵颐,嘴唇沾了一层油光,“这比她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不知好吃多少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实话我挺怀念的,”我说,“我记得有整整一周咱们都没开一枪。那地方可真隐蔽啊。“
“如果迈耶在就真跟当时一样了。把盐递给我,谢啦。你为什么最后没去找迈耶?”柳鲍芙问。
“我还见过迈耶一次,他在一个纺织公司做销售经理呢。”贝卡说着晃了晃舒勒的脸颊,姿势好像国王扶着宝座,“没他这个小家伙就要跑丢了。”
“你操过他么?”
“当然,我们都操过他。”
“我说的是战后。”
“操过,在他的办公室里,那家伙扭的像条蛇,但没太特别的感受,我怀疑他还挺喜欢被干的”
我赶快瞟了一眼埃里希,还好他又站在窗边发呆去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你想吃巧克力饼干么?还是肉馅派?你不要老是吃饼干,过会儿叫恰尔洛夫给你包两块就好了。那就肉馅饼?香肠?你想吃香肠?行,把你盘子给我。”柳鲍芙讲话像她的机关枪,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带着种利落又粗犷的关怀。施密特细声细气的跟她道谢,她则用略显嫌弃的语气向我们抱怨帮他配眼镜和治疗腿伤有多么麻烦。“最讨人厌的是上床,他老在做到一半儿的时候停下去摸索眼镜。”
我尝试着想跟埃里希交流,他却迅速离开窗户,回到桌前。有时候我觉得他今晚只做了一件事---不断的远离所有人。埃里希阴郁沉默的奇怪,我以为他是在和我赌气,而我又正在兴头上,便不想多加理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贝卡要求舒勒为我们带来点晚间娱乐活动。
她拍拍手,男人如梦游一般开始准备演奏。我判断不出音乐的好与坏,但听上去和广播里的一样绝对差不到哪里去。舒勒消瘦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出乎意料的灵活,看来这行尸走肉的男人将所有的灵魂都聚集在指尖了。他拉完,深深鞠了一个躬,眼神依然空虚飘渺,就像一个八音盒上的精致玩偶。
贝卡做一个非常特别的手势,在打响指的同时曲了曲食指。这是个非常有趣的便捷手势,我经常看到谢瓦尔德这么做---为了方便幻想,高级军官俘虏和有点名气的政客往往会穿着全套制服等我们挑选。舒勒的外套应声落下。就这样,每拉完一首曲子,他都会脱掉一件衣物。穆勒紧紧抓着裤子,挪开视线,生怕下一秒我也要他脱光,施密特泪眼汪汪的缩在柳鲍芙身边,眉毛向下撇去,一副委屈的模样,甚至小声抽泣起来。埃里希则难堪的合上眼睛,腮帮抖个不停,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同胞被如此凌辱玩弄。
我尝试去碰他的手背,他猛地缩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保证不会这样的。”
“舒勒是斯米尔诺夫的,我没资格插手。”
“她的什么?财产?囚犯?宠物?奴隶?他是个人啊!”埃里希几乎要哽咽起来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柳鲍芙打断了我和埃里希的对话,她揽过我的肩膀,“发鱼瘟的,斯米尔诺夫真是知道怎样弄的活色生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棒的音乐会。”她眼睛都快看直了,身上散发出浓浓的烤肉香气。“舒勒真是个美人儿,他看上去能上圣诞音乐会,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再加个二十磅的话。”
很快舒勒就没有衣服可以脱了,浑身伤痕都
一览无余。我模糊记得他的裸体,我记得将他的腿压在胸口时,他双目紧闭,在我胯下哀求颤抖。手指划过小腹。他筋挛抽搐起来,被顶的一顿一顿的哭叫,好像出问题的唱片。他从来都是个苗条身材,但跟现在一比,那时已经算丰润了。如今这可怜音乐家突出的肋骨上布满斑驳,青紫的淤伤逐渐愈合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棕黄,烙伤如点点褐色的纹路铺散开来,血红突起的鞭痕从小腿一直攀到脊背,颜色分布对称,以至于有理由怀疑贝卡是在用他的皮肤完成某种仪式。我不可避免的将视线挪到腿间,惊讶的发现贝卡没给他剃毛。那可怜巴巴的阴茎藏在稀疏的浅色毛发间,像一只垂羽的珍贵金鹊。
“上帝啊。”我听到埃里希心碎的叹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贝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知道在她看来舒勒和那辆折价汽车没什么区别。“你们都是坦克部队的吧?”她问,“那咱们都是陆军咯?你,拉那个坦克部队的进行曲,拉啊。”雄赳赳气昂昂的韵律从这个奴隶手中传来,堪称讽刺。他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无功无过的拉完,又鞠了一躬。
埃里希用拳头顶住嘴唇,倒抽了一口冷气。
“所以他基本就是个自动八音盒。”柳鲍芙总结道。
“可以干的八音盒。”贝卡说着对穆勒勾了勾手指,“好孩子,过来,你做了什么多好吃的,长官要给你个奖励。”
“斯米尔诺夫,这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那种派对,我只是想跟漂亮的宝贝聊聊天而已,讨教一下他怎么做出这么多佳肴的,”贝卡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舒勒的屁股,“我把他借给你,如何?”
贝卡抚摸着穆勒的手,格外平易近人,“你多大啦?”
“二十五岁,长官。”
“在拉瑙卡过的还好么?”
“很好,长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柳鲍芙翻了个白眼儿,不理解贝卡这种嬉皮笑脸隔靴搔痒地调戏,转身专心的催促施密特多吃一点。“没福气的小东西!”柳鲍芙讪笑着,撩开衣服给我看他的肋骨,“我看得每天给喂一只烤乳猪才能叫他骨头上长点肉。”同尚且带着点稚气婴儿肥的脸蛋儿相比,施密特身上确实没什么肉的,但不是那种不健康的消瘦,而是男孩到男人过度阶段常见的纤细。
贝卡绝对要趁机在马克西米连身上占点便宜,不过这没什么,她明白这不是那种派对,不会做的太过分。更何况,等她发现穆勒有孩子之后,很快就会失去兴趣。贝卡不是个坏人。
当然舒勒可能不大同意这个观点。
他太轻了,重量和一只猫类似,骨头硌的我腿疼,一点也不像个成年男人,可神态和容貌又莫名的呈现出一种老态,好像苦耕太久的农夫,被苛税和劳役折磨的疲惫不堪,痛苦却又无法死去。
我尝试着用卡扎罗斯语和他交流,我问他是否还记得我,想不想喝点什么,夸赞他美妙的音乐,舒勒眨眨眼睛,一副迷茫的模样,依然保持着那个越看越让人难过的微笑。
“小音乐家听不懂自己的语言啦。”贝卡的手已经伸到穆勒的衣服里去,像个小狗儿嗅着男人的脖颈,“他闻起来和你好像呀,恰尔洛夫,你怎么还在用部队发的肥皂?”
她说的对,施密特身上是柳鲍芙的味道,旧木头,稻田和一点淡淡的烟草,舒勒则和贝卡一样,金属,枪械润滑剂,刚开封的弹壳。这是一种无形的镣铐,气味被烙印在肌肤,渗透进毛孔,囚犯每天都能在自己身上闻到敌人的味道,闻到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味道。
“你真的一句卡扎罗斯语都不会说了么?”我问。舒勒点点头,意识到我是用卡扎罗斯语问的后吓得直打哆嗦,赶快摇头,惶恐的将脸埋进我的颈窝里撒娇。这个动作叫我心头一抖,他变成了曾经无数个被宪兵队拉走后再也没回来,或是死里逃生却被冠上荡妇称号的女人。我那时无法理解人竟会如此残忍,可现在当身份转换,我敢说我没有一点欣快么?我习惯性的抚摸着他瘦弱的脊背,觉察出一点庄重的滋味,我无法判断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埃里希悲怆的眼神,多少是源于我不合时宜的仁慈。
“你难带不记得克里瓦疗养院了么?”透过留声机里喧闹的音乐,我听到埃里希用几乎是苦苦哀求的语气低声询问,“你难道不记得那朵鸢尾花了么?你不记得我了么?”他轮流用卡扎罗斯语和米嘉斯语不断重复,如同在尝试呼唤抛弃自己的恋人。舒勒露出悲天悯人的笑容,声音沙哑温柔,“少校,您一点也没变”,他轻快地说:“再见到您可真好,您怎么也在这儿呢?战争结束了么?”
我低下头,看到舒勒的大腿和手臂内侧布满细小针眼,有新有旧,密密麻麻,无意识的摩擦都能引起一阵颤栗。一侧乳头被打穿,戴上了一只小小的金色细棍,两边则是如泪滴一样的红宝石。他接近小腹的地方有一串细小印记,被阴毛遮住,无法看清。我问他这是什么。他爱怜的抚慰那片柔软敏感的肌肤,好像瘦弱凹陷的小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孩子,“这是斯米尔诺夫长官给我烙上去,有了它我哪也去不了。”舒勒满怀喜悦,眼神呆滞,说完把脸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小声唱道:“生活真美好,美丽的山脉,美丽的高地,我们是兄弟,生与死的兄弟。生活真美好,美丽的悬崖,美丽的高峰.....”。我没听过这首歌,但从欢快的节奏来看大约是个行军曲。我不敢放手也不敢碰他,只能在埃里希悲怆的眼神里轻轻搂住怀中的舒勒。一个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却温柔英俊的卡扎罗斯疯子终究还是叫人无法拒绝,你会怀着猎奇心态推测他眼中的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譬如他会将乳头和阴茎的掐弄翻译成友好的问候么?“生活真美好......”舒勒越说越慢,泪水在我的肩章上缓缓晕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安抚与重建项目”中存在着一个在冠冕堂皇的会议上不会被提起的矛盾点:尽管目的是去卡扎罗斯化,消灭前敌人身上的“反革命病毒”,我们却从不允许他们忘记自己的身份。事实上我们会故意假惺惺的要求战俘们保存一点适当的“军人味儿”,就是为了将他们永远困在一个“异位”的世界中,让他们出不去,也进不来。那点军人味足矣叫我们知道他们和我们的不同,是异类,是敌人。他们活着但不是生活,除了生命一无所有,而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根本在于他们可以被碾压。在秩序重塑的新世界,这样存在至关重要恰恰是因为他们可以被排除在外--通过排除,文明城邦得以建立。人人平等,除了敌人。他们是牺牲品,为了社会繁荣民众幸福被一股脑塞上祭坛,管它其中有多少无辜误伤。而牺牲品由权力定义。在此之前是是不受洗的异族人,是没有土地以高利贷为生的商人,是没受过教育贫穷粗野的米嘉斯人,是贪婪软弱爱慕虚荣的女人。牺牲品被剥夺
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柳鲍芙和贝卡是否真的喜欢这样以折辱人为目的的派对,又或只是在模仿过去听说的骇人见闻。但我深切地明白我们再也不是刚入伍时眼神坚定,目光明亮的士兵了。不要误会,我永远爱她们,也十分赞成柳鲍芙的“变成婊子”计划。可当我看着满脸春意的战友总会不禁好奇她们是否还记得刚入伍的那个晚上,我们围坐在长桌前,狼吞虎咽难得的燕麦,又害怕又激动。
“你怕么?”我记得我问身边的贝卡,她正在厚重的棉衣里笨拙的扭动着想叉起一块干瘪的土豆。
“怕,”她的嘴唇上挂了一点面包屑,扭过头细细琢磨起来,“不过也没那么怕。”
“为什么?”
“妈冻死了,爹和哥被卡扎罗斯人打死了,姐和姐夫都被抓走四年了,我没啥好怕的。”她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语气比理论课的政委还要平淡。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又不是你干的。”她的眼睛是拉瑙卡冬日冻土的颜色,坚硬如铁,在战争结束前不再产出泪水。
“你会再见到你的姐姐的。”坐在我另一边的卡季卡保证道,“我父亲说最多到明年圣诞我们和卡扎罗斯政府就会达成休战协议。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你们来我家一起过圣诞吧,妈妈看过合照后非常想见见你们,尤其是贝卡,她在信里叫你小小莫雷夫纳。”
“费多申科,我怎么告诉你的,这里没有贝卡,没有赫塔,没有卡季卡!”正巧绕到我们背后的训练官勒诺洛夫上校恨铁不成钢,“还有你们俩,恰尔洛夫,斯米尔诺夫,体测不合格,晚上加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是,长官!”我们赶快站起来敬礼,目送他离开。我和贝卡在体能考核上一直很吃亏,她太瘦小,连军装都不合身,经常跑到一半儿鞋子就飞出去了,我则是因为力气不够,每次刚举起枪还没来得及瞄准就不住的发抖。
“我绝对不会邀请他去我家。”卡季卡忿忿不平。
那年我十六,贝卡和卡季卡十八,柳鲍芙二十。战争要到很久很久后才结束,贝卡的姐姐一家已经于一年前死于爆炸,卡季卡再也没见到她的父母,那张桌子百分之三十的士兵也都将在一个月内阵亡。
我对未来和真实的战争一无所知,只是隐隐约约好奇,千里之外,是否有一群金发碧眼,年龄相仿的卡扎罗斯男孩,也坐在桌前,怀着同样的心情等待宣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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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卡喝多了,柳鲍芙让施密特开车把她们一起送回去。脸颊绯红色的把汽车发动机误认成炮弹的轰鸣,翻滚着要找掩护,大喊大叫。我们花了好大功夫才将贝卡重新送回车里,她又哭了一阵,胡言乱语着说什么宁愿从来没活过,接着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递给柳鲍芙一个烟,两人坐在卡车顶上抽起来。“她老这样么?”我问。
“偶尔喝多了会这样。”柳鲍芙很慢的抽着,“她有时候看着我,用那双眼睛,你知道的,那双大的要把她整张脸都吞掉的眼睛看着我,问我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早结束了,她又开始问我为什么这样疼痛。”
“什么疼痛?”
“我不知道。她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的心都要碎了。
“别让她喝酒了,”我说,“她清醒的时候比较快乐。”
柳鲍芙垂下头,宽厚的肩膀抖动起来,笑的有点悲伤:“是啊,快乐的贝卡最讨人喜欢。”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
“开问。”她将烟头弹到远处。
“你会觉得不忍心么,看到舒勒。”
柳鲍芙耸耸肩:“为什么要担心他们?”
“你对施密特很好。别装,我知道你对他很好,给他饼干,给他穿衣服,给他配眼镜,你都快当他妈了。”我一边说一边推搡着逐渐满脸笑意的柳鲍芙,“你不觉得贝卡太狠了么?我在瓦耳塔战俘营都没看到那么瘦的囚犯。”
柳鲍芙叹了口气:“我想这是个人偏好吧,其实没什么不同。”
我示意她详细讲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太累了,恰尔洛夫,先是开拖拉机,然后是弹药厂,最后又去打仗。好不容易战争结束了,我想这总该是时候回家休息了吧?发鱼瘟的,我老爹又病了。他一个人拉扯我长大不容易,我想让他住进高级疗养院,那种每天都有新鲜水果。一人一个厕所,贵的要死的疗养院。费多申科帮我开了不少证明才把老爹弄进去。我回到家,酒瓶子,脏盘子,脏衣服堆了一地,我不是不讲干净,我是真的提不起力气,只能坐在黑暗里喝闷酒,房间可真安静啊,安静的连心跳都烦人。战争刚结束,广播一刻不停的唱歌,歌颂胜利,路上的人欢天喜地,发鱼瘟的,那群猪猡跟过年一样庆祝到天亮,可我走在路上只能看见漫天旗帜下的废墟,缺了腿,瞎了眼的士兵,拖着腿脏兮兮的战俘,还有那群瘦的像猴子一样的孩子。我以前的邻居,英俊潇洒,长的像个天使一样的伊万,被炸掉了半边嘴,酒一个劲儿的从他脸颊漏下来,像个该死的瀑布。他说为胜利干杯的时候,我能看到他脸颊里的牙。发鱼瘟的,你不准笑话我,但我可真害怕。我都不知道我害怕那么多东西,我害怕快乐的音乐,颜色鲜艳的彩炮,还害怕一个人呆着,我压根没法正常的生活。你知道我头半年,一直睡在花园里么?我不习惯有屋顶的感觉了。”
“你怎么没找我们?”
“大家都忙,你回拉瑙卡,卡季卡要处理她的问题,斯米尔诺夫,斯米尔诺夫在干嘛?哦,她好像在找人为她姐的死负责。再说了,我们不是都私心想暂时远离任何和战争有关的东西么?”
我握住她冰凉粗糙的手:“你给我发电报,我一定会当天赶来的。”我是认真的,反正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谢谢你,”柳鲍芙紧紧回握,一如过去手持机枪:“我那时候好想抱着点什么温暖的活物,管他是小老鼠,小兔子,小猫小狗,只要能让我别一个人呆着就好。有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想到施密特,第二天一早就去监狱里把他接出来了。他对我来说是个莫大的安慰,回家就有人给我耍弄亲昵,给我抱着把玩,给我做饭洗衣。他也同样需要我。我不管把他折磨的多么厉害晚上他都会钻到我怀里委屈的哭泣,他怕我揍他,怕我扇他耳光,但他更怕被关禁闭,撕心裂肺的哭嚎求我不要离开。他和我一样,受不了孤独,受不了寂静,受不了黑暗,我们都被诅咒了。我喜欢他讲家乡故土时像小狗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我喜欢他收到一点礼物就喜不自胜千恩万谢强忍激动的语调,我喜欢他站在门口,穿的暖和体面,脸色健康红润,快快乐乐迎接我到家的模样。他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能创造出点美好的影响,养着他让我觉得枪还没射出我的全部灵魂。”
“那斯米尔诺夫呢?”我问。
“她可能就是喜欢瘦的?”柳鲍芙爽朗的大笑惊醒了贝卡,她迷迷糊糊地挥了挥手,正好打到坐在驾驶座上的施密特。
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真的很累了,恰尔洛夫,这比打仗还累。你见过沃尔克夫,像他这样不服管,看不起女人的士兵数不胜数。战争一结束就巴不得把我们忘掉。我得永远凌厉果决,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我生怕我犯一丁点错,底下的人就要大做文章。我是女人,他们从来没叫我们忘记这一点。多可笑,吃饱了,穿暖了,这群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就迫不及待要把战友这个词重新改成阳性。我又壮又高,那帮男兵不敢起什么幻想,还对我有几分尊重,可斯米尔诺夫,她一个标志小姑娘,往军械厂一站,若不是那身军装,谁把她放在眼里?她偶尔周末打扮一下都成了罪过,还被指挥官批评了,唯独趁着出来玩儿的机会才敢放肆。”她叹了口气,“她喜欢漂亮衣服,你喜欢甜食,我喜欢那种粉了吧唧的瓷碗和小猫崽子,这都再普通不过了,凭什么同样的事儿到了女人的身上就要大做文章?上校可从来不管男兵周末穿什么。”
“我跟你讲过那个上等兵的事儿么?”
柳鲍芙摇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上个月我在军装外套了个旧浅色夹克,回家前顺路去了趟靶场,正好看到两个我没见过的新兵在摆弄枪。我问他们要不要示范。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这不是女人该用的,如果你需要保护,应该去要你的丈夫参军。”接着哈哈大笑。我说我打过仗,会用枪。其中一个,天啊,我可真恨他,用你能想象到最愚蠢的语气:“你听到了么,迪米特里,这为女士在战争中用过“枪”,看来还不只一把哩。”一直等到我把军官证露出来才跟傻了一样开始道歉。”我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抱怨这么多,显然这件事儿比我想象的更叫我难过。我是这儿最好的狙击手,可任何一个男人都能默认他们比我更了解枪。
“所以我们得老是穿着军装,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个军人,我曾为祖国做贡献。”柳鲍芙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早就知道了咱们永远不可能像男人一样被尊重。你很幸运,恰尔洛夫,你是个有天赋的狙击手。但想想看,那些男人,杀的人还没你一半多,却和你别一样的勋章。还大言不惭地说:“女人天生更擅长狙击。”。放屁!照这么说他们应该给我发个金制一级勇敢勋章,毕竟“女人天生怯懦无能”。”她越说越激动,把车拍的砰砰响。
“有时候我觉得打完仗,作为女兵,”她说这个词的时候好像吐出一个诅咒,“他们在要求我们抛弃一半生活。你要不选择当女人,要不选择当兵,绝对不能同时存在。可不论你怎么选择,你都得被另一半限制,想想那些认为我们睡遍了整个前线的混蛋,那些俗的要命的性感女兵的色情。或者他们怎么宣传帕尔洛娃的,“美丽的夜莺小姐--米嘉斯第一个女飞行员”,如果是男人会取这么一个外号?你能想象他们叫约阿希姆·恩斯特英俊的帝国玫瑰么?”
我笑的差点摔下车。也许可以有一个英俊的洛夫城小麻雀--埃里希?克莱茨先生。是啊,没上前线的把我们当成媚男狂,性瘾患者,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又觉得我们是拖累是累赘,迫不及待收回我们好不容易才挣到的尊重。
“我们在生活中能得到的享受已经很少了,所以如果在斯米尔诺夫看来,死命折磨卡扎罗斯人让她快乐,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她总结道,“就像如果让那个黑发老婊子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让你快乐,我们暂时也没什么能说的。”
“不好意思,你们到底觉得埃里希有多大?”
“就像我说的,你的自由。”柳鲍芙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贝卡忽然坐起来,大声尖叫道:“对,恰尔洛夫,我想起来了!告诉他,在拉瑙卡,镜头式瞄准会起雾,根本没法用!所以还是卡扎罗斯人的设计问题!我赢了!你告诉他啊!一定要告诉他!”
一直到山坡上,我还能听到她的叮嘱和柳鲍芙气愤的叫骂:“发鱼瘟的,斯米尔诺夫,不要吐在我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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