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p style="font-size:16px">玉鸾逢五到琴坊斫琴,他素来不喜欢排场,哪怕在茜云阁里有十几个婢女打点侍候,他出门时通常只带着夕雾一人侍候。
十五那天,云峭未散,风声飒杳,早梅初向雪中明,玉鸾如常地在琴坊里斫琴,他忽地想起一事,便向夕雾吩咐道:「我想吃点甜的,你到桂花巷给我买糯米枣栗蒸糕回来吧。」
夕雾正要唤来琴坊的下人,玉鸾却摇头道:「那家店在桂花巷的深处,那些童子不知道在哪里,还是你去吧,这琴坊又不是什麽陌生地方。」
「好的,那麽奴婢会尽快回来。」
夕雾好像还想说些什麽,但玉鸾已经板起脸来,她也没有再说,只是行礼离开廊庑。
云间斜斜洒落一线暖阳,镂空海水纹窗格映照着斒斓溢彩,波光粼粼地落在纤尘不染的圆桌上,梅影闲铺地,玉鸾看见夕雾跟守在门口打瞌睡的童子交代几句,然後关上琴坊的大门,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这童子一旦打起瞌睡,就是雷打也不会醒来,便匆匆站起来,悄然从後门离开琴坊。
自从玉鸾来到月雫之後,他几乎不曾独自出门,幸好楼爷的名号着实响亮,他一路上向旁人问路,很快就来到碧澜河畔的楼宅前。
云作轻阴,风逗细寒,青石板大街熙来攘往,罗绮香风,锦里繁华,莲花棚下急管繁弦,低矮的青灰板瓦屋顶此起彼落,绵延不绝。玉鸾绕过鎏金铜兽吻铺首衔环朱门,来到楼宅左侧的耳房前,向门房道:「我是来拜见楼爷的。」
门房懒洋洋地道:「阁下可有名刺?」
「我没有带着名刺。」玉鸾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到门房的手里,说道:「烦请通传楼爷,他的旧识晏某求见。」
门房倒也不惊讶,只道:「楼爷早就交代,要是晏公子求见,务必让您进去,但楼爷现在还有客人,请晏公子先进去等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玉鸾心里又惊又疑,却只是缄口不语地跟着下人走进楼宅,他们穿过角门两侧的夹杆抱鼓石,沿着七层灰筒瓦屋檐下的迥廊绕过转角,檐下挂满八角细绢蝴蝶羊角灯,入目尽是绣水雕栏,绮霞邃宇,华池缭绕飞廊,朱砂梅纶红嫣然。
雪压青松,朻枝拂过连珠和花瓣砖影壁,下人打开三交六椀菱镂空花纹门扉,迎接玉鸾进去。
暖阁里孔雀双飞敞画屏,金鸭炉香椒桂馨,临水朱牖下蓝帊覆薰笼,斜摆着舞马夹缬四扇屏风,黑漆描金嵌玉莲瓣纹茶几的两边摆放着乾净的叠蓆,一切准备妥当,这里的主人似乎早就料到有人拜访。
下人为玉鸾泡了一壶紫阳毛尖,茶面碧沉霞脚碎,香泛乳花轻,玉鸾跪坐在叠蓆上等待了一阵子,方才喝了一口茶,微微苦涩的绿茶刺激舌尖。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吵闹声。玉鸾踯躅片刻,还是站起来,稍稍拉开云海幛子,穿过门扉,理云裾下阶,果然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正在掷果朋侪下穿过雕梁画栋。??
记忆中活泼好动的少年早已长成玉颜艳春红的美人,楼月璃的青丝以芙蓉玉冠束得妥当,端正地插着嵌珍珠珊瑚蝙蝠花簪。他长得高挑挺拔,穿着韩红花色绉绸地菊篱芙蓉鹤图振袖,别着樱色银丝绣祥云纹伊达领,白底燕子纹丝绸丸带裹着楚楚细腰,直可妒杀石榴花。一般人很难把这般穠艳的衣服穿得出挑,他那春半桃花的眉眼却极为适合,宛如阆苑花神,生香绝艳。
玉鸾痴痴地看着楼月璃,多年牵挂总算放下来,他曾经多少次从梦魇中惊醒,梦见那个人早已污泥销骨,幸好他还活着,甚至成了轻裘肥马的江湖中人。
冷不防楼月璃绿眸一抬,似笑非笑地看着玉鸾。那双墨绿眼眸本该如同冰冷的碧潭,却偏偏总是含着几分笑意,眼波勾魂夺魄,弯起的朱唇笑得狡黠魅惑,那小虎牙不知何时已经磨得平滑整齐。
玉鸾连忙转过眼神,退後几步,几乎被台阶绊倒。
楼月璃停下脚步,转身跟下人交代几句,下人便把他身边的客人全也带走了。他走上前,身姿似海棠风韵玉梅春,笑吟吟地道:「晏公子……是吧?请问找楼某有何贵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玉鸾错愕地睁大眼睛看着楼月璃。
楼月璃刮了刮玉鸾的脸颊,忍俊不禁地甜笑道:「我只是个开个小玩笑而已,小馒头你怎麽就当真了?」
闻言,玉鸾总算解颐道:「小黑炭……不,楼爷,好久不见。」
楼月璃慢慢地靠近玉鸾,甚至有点太近了,他的身上散发着馥郁的樱桃薰香,玉鸾局促不安地退後。二人一前一後地来到暖阁里,楼月璃的沙棠屐踩着浅金鱼鳞铺地,他随手关上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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