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 2)
<p style="font-size:16px">二十
府第的格局大多相似,玉鸾不消片刻便找到新房的院子里。他刚刚藏到雪白的银桂树後,不远处贴着大红喜字的桐漆海棠纹隔扇门正好从内敞开,喜娘和婢女嘻嘻哈哈地从新房里走出来。晚风送来她们的片言只语,楼月璃似乎还没有来到这里。?
他等了一阵子,果然看见楼月璃独自向新房走去,步履极为稳定。
玉鸾慌乱地跑到檐廊上,张开双臂挡在楼月璃面前,完全没有想过为什麽楼月璃身边竟然没有带着扈从。
冰鉴乍开,光掩满天星斗,花影转廊腰,绦烛朱笼相随映,但见楼月璃层波潋灩远山横,酒红潮面,满身花气凝香雾,他头戴乌纱帽,左右各自插着一朵金花,簪花使他少了几分暴戾恣睢,多了几分媚气,不比浩态狂香的芍药逊色。他身穿大红圆领袍,斜披锦缎披红,脚踏全新的厚底皂靴,明明是俗气无比的衣着却被他穿得很好看,充满小登科的喜气。
楼月璃毫不惊讶,歪着脑袋讥笑道:「鸾夫人怎麽来了?今天可是我跟你的夫君的妹妹的洞房花烛夜啊。」
玉鸾全身肌肉绷紧,他没有回答,只是拉着楼月璃的手,匆匆地向後门跑去。
楼宅的酒酣耳热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在脑後,幸好门房鼾声如雷,完全没有察觉新郎已经离开了。
月色如画,柳巷鸦啼,二人牵着手在萧条遶巷里漫步,任由凄凉的秋风拂过脸庞,就像一对结褵多年的夫妻,在某个月明星稀的秋夜里,把儿女交给邻居照顾,然後牵手散步,回味年少时光。
玉鸾低头看着二人并肩前行的身影,他聆听着楼月璃的呼吸,如此均匀平静,使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安稳。
他们经过九条巷,此时已届子时,正是流莺站关时份,名妓虽匿不见人,歪妓却站在街边搔首弄姿,漂亮的站在门槛前,有疤痕或是姿色平庸的则躲在门帘後,其实在昏暗的烛光摇曳之下,加上她们也以廉价的铅粉把脸庞刷得雪白,根本不太看得出妍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偶然一个歪妓得了客人,那客人先走到巷口,在巷口守候的小厮高呼「桃姐儿有客了」,然後从门边伸出一个火把,客人和娼妓先後进门,火光转瞬便消失了,彷佛他们已被黑暗吞噬。
不知何处传来尺八的凄凉乐声,茶馆早已经关门,等待客人的娼妓无事可做,便凑钱买来蜡烛,或是莺声燕语,或是吟唱艳词小调。她们见到楼月璃也没有上前招揽,想是以为他是玉鸾的客人。
当楼月璃和玉鸾走到小巷的尽头时,有些招揽不到客人的娼妓已悄然散去,暗摸如鬼,玉鸾忽地幽幽地道:「她们今夜招不到客人,回到老鸨那里,只怕会受饿受苔!」
玉鸾当年尚算走运,进的是醉梦院,虽非什麽上流花艇,但也算是得体的娼馆,若是成了此等流莺,恐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旮角里。
楼月璃回握玉鸾的手,他的掌心暖和乾燥,指节修长有力,彷佛一旦握着了就不会松手。
「别人的事,我们顾不着那麽多。」
玉鸾的脚步稍稍停顿,心跳突如其来地加速,可是他依然没有抬头。
他们走到城南,四周愈发冷清,接着再往南走四坊,两边也是农田,虽不时有居住者,但通常烟火不接,唯有耕垦种植,阡陌相连。
玉鸾的脚步停在某间民居前,木门前两边分别悬挂着神荼和郁垒的画像,却没有挂着灯笼,朴素的门楣上的牌匾也没有写着任何字,这里看起来只是一间空置的平凡民居。
他总算松开楼月璃的手,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楼月璃。
薄醺的楼月璃在月色里更是千娇百媚,他微笑道:「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玉鸾这才转过身来,从腰带里掏出钥匙,打开木门,跨过门槛。他发现楼月璃没有跟上来,回头却看见楼月璃正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牢牢地盯着庭院的陈设。
狭窄的院子布置得喜气洋洋,廊下水缸满轮沉玉镜,蟾影摇轻浪。檐廊上挂满鲜红绉纸灯笼,木门对面的厅堂门扉敞开着,一双灯挂椅上摆放着晏大人和晏夫人的牌位,墙壁上贴着几对斗大的喜字。厅堂中央的圆桌铺着俗气的大红金丝滚边桌布,上面放着几碟简单的酒菜。
这里远远不及楼宅的张灯结彩,而且没有宾客,只有四面的玄黑卷棚瓦顶屋子包围着他们。
沐浴在冰冷孤寂的月色里,这一切简陋的装饰更是显得格格不入,楼月璃却一直呆站原地,许久也没有回过神来,这简直不像平日总是胜券在握的楼爷了。
玉鸾紧握拳头,深呼吸好几遍,才从衣袖里抽出红盖头,颤抖地盖到头上,在黑暗中向楼月璃一步步地摸索前行。
他只走了几步,楼月璃已经上前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紧得他甚至感到楼月璃的双手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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