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 2)
<p style="font-size:16px">夜晚的医院总是让人下意识感觉到不安。
初春的风还夹带着剜皮的寒意,把行人的帽子掀了一遍又一遍。路上车流渐稀,偶尔有不顾天气出来疯玩的孩子嬉闹声,裹着听不清的叫骂声穿行其中。年已经过完了,出了正月以后就过了一波就诊高峰,住院部和急救中心都清闲了许多。
方少哲刚刚接到电话,说是有外伤的病人。约莫是伤得严重,电话那头声音急匆匆的,电流声和急救警报声格外刺耳,无端让人心生不安。
据说是玩疯了的富二代飙车族,一路菜刀砍电线,车轮子呲呲冒着火星,终究不负众望和马路牙子来了一场感天动地的亲密接触。车上人说得详细,据说当时车上还载着傻逼富二代的小女友,刹车失灵的时候,富二代为了保护小女友猛打方向盘,马路上的设施飞起来砸破了车窗,把富二代严严实实压在了车座上。小女友完好无损,只是吓坏了,哭得抽抽噎噎,几欲昏厥。还是路边的路人及时拨打了急救电话,要不然说直接哭丧了也不为过。
医院正门电子屏幕上亮着“成安中心医院”,刺目的红光把整个院子都照得好像鬼屋,真不怨那么多恐怖场景都用医院当原型。大厅门口蹲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大爷,医院里不让抽烟,他就蹲在外面抽,烟雾飞进冷风里,伴着越来越近的警报铃声,竟然格外有几分惊悚。
大爷借着方少哲有点漏音的电话喇叭,算是把这事听明白了,于是做出最终点评:“嘿!不要命的脑残!”
方少哲认出这大爷是呼吸危重症的钉子户,心道肺病还抽烟,不要命的老脑残。
救护车疾驰驶过,稳稳当当停到了院子中央。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车开始转移病人,方少哲上前帮忙。富二代身上几乎是被血糊了个遍,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沾满了血痂,脸上也擦着血和的泥,完全分辨不出样貌。此人似乎是个身量格外瘦削的年轻人,胸口伤得最重,此时似乎已经休克了,情况格外危急。路边蹲着的大爷似乎也被氛围感染,忙给担架让出了一条路来。
病人的情况很危急,经不住做辅助检查了,必须马上进手术室开胸治疗。方少哲紧随担架后,短短几步路,他就踩了一脚病人渗出的血。即便是外科医生,他也格外不喜欢身上衣物沾脏,于是忍不住百忙之中低头看了看脚底。只是这一眼,他突然出奇的眩晕的一下,连心跳都跟着错了一拍。旁边的老护士看出了他的不适,简短地关心:“怎么?”
“没事,什么情况?”
“病人上腹部有穿透性伤口,不明位置出血,目前已经处于休克状态。胸壁有多根多处骨折,心脏急性压塞,符合急性开胸指征。但是现在病人血压挂不住了。”
手术室已经有其他科室医生在等候了,方少哲立刻闪身进了准备室消毒换衣。刚离开那辆血浸透的担架,他那无形中压破在胸膛的一股气突然就散开了。他抬头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发现额头竟然渗出了点点细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工作几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莫名狼狈过,怎么回事?方少哲看了看还散发着消毒液香味的手掌,重复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决定再消杀一次。难不成隐藏多年的晕血属性被发现了吗?
手术室的大门缓慢移开,方少哲差点撞上守门口的麻醉大夫。手术室里的情景完全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既不井井有条,也不轻松愉快,屋子里针落可闻,谁都没说话,年纪稍长的腹外科大夫伸手在出血口压着,用最原始的方式止血。
情况很焦灼,汗水快打在老大夫的眼镜上了。“马上对出血点结扎,脾破了就切,血管破了就扎上,快点!优先处理出血和心脏压塞!”
一刻也不能发呆了,方少哲快步上前进入工作状态。借过医助递过来的手术刀,突然间那种诡异的心跳过速又开始了。他用力捏了捏另一手的止血钳,鬼使神差地向病人的脸看过去——
那张血污的脸被他在短短三秒钟翻来覆去地用目光摩挲辨认过数次,有些成熟的面庞棱角逐渐和记忆中某张脸重合,像又不像。感觉鼻子有点像,眼睛又有点不像。方少哲记得那个人的眼睛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挑逗,眼尾总是挂着浅浅的晕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血失得嘴唇都和脸都一个颜色了。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试探地问麻醉医生。“他叫什么,联系过家属了没有。”
“他女朋友说他姓周,周……周期?”
几乎是在麻醉师将要脱口的瞬间,方少哲在心中与他同声应答。
周歧,他叫周歧。
一下子体征监护器的滴滴声灌进他耳朵里,把大脑都连成了一条嗡鸣的线,心脏振动的声音让他手指尖都有些发抖,忍不住原地踉跄了一下。
老护士早就看出他不在状态,皱眉批评道。“小方,这是该发呆的时候吗,不敢下手就换实习生来。”
医护工作者一直有个默契的行规,就是尽量不亲自接诊自己的熟人,一是容易影响到个人情绪,导致医治过程更容易出现失误;再就是遇到医疗纠纷更容易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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