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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八月里的天热得让人心慌,空气中弥散着热浪,裹挟着青草气向人脸上扑去。对节气变换了如指掌的李莲花已早早地预备上,莲花楼的水缸里摞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几块冰坨,楼外的风吹进来,带动点凉意。

李莲花闲也是忙,忙也是闲,正挽着袖子给新养的几盆花浇水,只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渐近,门"哐当"一声被推开来。

"哇——凉快!"

方多病满面喜气,小跑着向他奔来:"看我弄到了什么?"

李莲花挨个给花浇完了水,还要把袖子放下去,给手掸了灰才定睛去瞧方多病举到他脸前的东西。

"糕点啊,"他自然地接过油纸包,掂在掌心端详着上头的贴画,"还挺有孝心。"

“什么有孝心!死莲花你少在这有的没的占我便宜!"方多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伸出手一把将那油纸包夺过来,撩起衣摆坐在桌前,将上头的捆绳一点一点解开,"本少爷可是叫人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这如意铺的点心,快尝尝。"

"小气。"李莲花也坐了下来,看着他将糕点依着种类铺开,摆在自己面前,一副期盼的神情,便拿起其中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这孝敬师父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都还没喝到你的拜师茶呢。"

正仔细吃着,突然一只手揩去了他嘴角上的糕渣,"你看看谁家师父吃个点心都能粘到嘴角,我看你呀——就是个爱吃糖的小孩。"方多病双臂撑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他。"要不你叫我一声哥哥可好啊?以后哥哥天天给你买糖吃。"

李莲花白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却见方多病一双笑眼掺了些说不明的东西,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似是真要问明个答案。

"好好好,你是哥哥。"暗潮涌动,还是糊弄过去吧,李莲花心想,"好哥哥,今晚不会又要住我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住你这怎么啦?又不是没住过,你不想与我呆在一起吗?"

——真是缠人。

许久不见,如今的方多病简直就是个黏人精,日日都要与他待在一处,偶尔笛飞声来了,他也要吵着闹着争抢一楼的床位,在李莲花第无数次阻止莲花楼的倒塌后,笛飞声终于不再和他一般见识。

李莲花对付方多病向来毫无招架之力,又不愿再去骗他,只得插科打诨笑道:"这驸马不与公主待在一处,老往我这莲花楼跑什么?"

"呸呸呸!说多少次了别这么喊我!"方多病站起身,凑上去隔空在他嘴边扇了好几下,这才像解了气。他控诉着,又步步逼近,嘟嘟囔囔伸手要去摸面前人的脸。"我要不天天待在这,谁知道你晚上又跟谁厮混一窝…"

李莲花拿起茶杯的手顿住了,心中咯噔一声。

"你说什么?"他抬头看向眼神闪躲的方多病,眼瞧着这人的脸慢慢浮现红色,方才真正明白过来。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会手忙脚乱,就像此时的李莲花,他端起热茶直接灌了进去,被烫到了舌头也不敢惊呼,而是选择了将茶杯重重搁在了桌上。

"砰"的一声,倒是把方多病惊着了。

他还未开口,便被斥声打断:"什么厮混!还一窝…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讲话。"这声音随他的气势一起逐渐变小,最后几个字直接囫囵吞在了肚里,头也不抬了,心里头思索着逃离现场的办法。

"本来就是!你,你别老觉得我是小孩,你们上次不就——"方多病见他心虚,更是气上心头,一把将他手臂抓住,想将这没心没肺的人提起来审问。哪成想这人耍赖耍到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方多病只能恨恨松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不是吧,这么巧?李莲花心道作孽,虽不知是哪次二人胡闹被他撞了个正着,但笛飞声肯定当场就察觉了,居然也不知会一声…真是该打。

"我说这几天你一直往楼里跑呢…听人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方小宝。"李莲花面上显了红,也不知是咳的还是尴尬的,"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叫不是我想的那样…?"方多病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而后竟是气笑了,抬掌便拍在桌面上,将桌上物件纷纷震开几寸。

"那你说说,你们是什么关系才会…才会…"

李莲花正扶额苦恼着,半天听不见下一句,他抬起头来,只见方多病咬牙切齿,脸涨得通红。

"我说不出口!"方多病将袖子一甩,背过身去,他不能看到李莲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怕接下来的话张不开嘴。

"我前些日子天南海北地闯荡是为了谁?"那双垂落的手越攥越紧,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就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抖:"我方多病曾立誓,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再为你寻到碧茶之毒的解药,可你呢?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吗?"

李莲花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他是真没有想到方多病会被气成这样,心里也泛起一阵阵酸。本想等双修一事了结,自己与笛飞声再一齐编个谎,说东西找到了,已被自己服下,叫他将一颗心搁在肚子里。

解药、解药,哪是那么好寻的呀?不必笛飞声宣之于口,他也明白那双修秘法的来之不易。

李莲花疲惫地用指节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我不是不爱惜…你看我最近不是好多了吗?小宝,等回头我自会跟你解——"

"你别叫我。"那人转过身来,已是泪流满面。他看到李莲花惊讶的脸,才急忙忙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我只想问你,难不成,不是心悦之人,你也可以…?"他一步步走向自己朝思暮想的意中人,"如果笛飞声可以,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爱怎么样想怎么想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有些问题避无可避,饶是李莲花也难得慌了神不敢去看他,话说完便起身离去。他脚步溜得飞快,正要踏上楼梯时,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李莲花,我知道,你与阿飞认识很久很久了,我也…"他深吸一口气,"我也不介意你心里藏着什么小秘密,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

方多病凑上前,胸膛贴上他的背,用手拢着他那盈盈一握的细腰。黏软的声音轻落在李莲花耳畔,他颇有些不自在地弯腰闪躲着,那握住他腰肢的手却越抓越紧,刚要甩开,身后便传来一道有些哽咽的声音。

"多看看我…"

李莲花睫毛颤动,只回头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方多病那带着红的眼眶,他当然、当然知道这小子撒娇耍痴所求的是什么——

无非是,仿照笛飞声与自己那日被目睹的行径,和他再亲近一番。

数月前的一个晚上,笛飞声带着南胤残卷到莲花楼寻他,打着救命的旗号将那张纸拍到桌前。

他自顾自地坐下,将李莲花杯盏夺过一饮而尽,对面那人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展开破破烂烂的残卷,瞧了一眼奇道:"这上面所写的文字是何意?"

"碧茶之毒并非只有忘川花可解。"男人搁下杯盏,双臂环胸,凑得近了些:"我派人查过,也找药魔再三确认,这是个可靠的法子。"

"只需每隔半月,你将我的内力吸收一次,方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笛盟主。"李莲花笑了笑,"这悲风白杨呢,你之前已经教给我了呀,用得着这么麻烦?我自己就能——"

"用双修之法。"笛飞声目不转睛观察着他,表情有些紧绷,"每隔半月我来找你,我们交合两次,你把元阳吸收干净才能解了这毒。"

李莲花听了,差点把桌角掰下来,他表情古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严肃的男人。

"你我还有一战未了,若你不肯,我便叫人抓你回金鸳盟解决,你自己看着办。"

"你还信这个啊老笛,你看啊,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下决定呢你说对吧?"

"不是轻易。"笛飞声一把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有些生疼,"这世上只有我的功力与此法相配,药魔说值得一试——我不想你死,李相夷,我想你活着。"

李莲花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笛飞声如此言论,可还是心神大震,甚至于忘记甩开那只微微颤动的手,半晌才低着头吐出几个字来:"…就算我活下来,也不和你这个痴子打了。"

"嗯。"

笛飞声将他的手团在温暖的掌心,烛火映在他柔和的眼里,他一字一句地轻声念着:"不打了。"

气氛怎么就变得乱七八糟了呢,他想不明白,只觉得本来有些冰冷的手越发烫人,可又偏偏不太想抽出来,笛飞声和他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再不敢落在这人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为什么他不说话?

李莲花低垂着头,一个笛字还没从口中蹦出来,那姓氏的主人就已欺身而上,将那些插科打诨通通堵住,笛飞声抬起他的下巴,强硬地吻了上去。

李莲花一颗沉寂如水的心砰嗵乱撞,身子木在原处,指尖也被牢牢困住,甚至隐隐有相扣的意思,混乱的想法顺着笛飞声喷洒的鼻息流入他懵然的脑子里。笛飞声的嘴唇不似他本人那般冷硬,竟也是十分柔软的。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年少时常听人说,与心悦之人亲吻时要闭上眼睛。李莲花撩起眼皮,看见的便是笛飞声垂落的一片长睫。

贴着他的这张嘴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很快分开了,笛飞声坐了回去,二人相对无言。

"我…"李莲花脸有点烫,难得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抽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秘法…只怕吃亏的是笛盟主,还要牺牲自己和我这个男人做,算了罢。"

"若是几度春宵便能解了你的毒,有何不可。"男人喉结滚动,半晌才低声吐出下半句话:"不算吃亏,我很愿意。"

李莲花瞳孔骤缩,猛然间抬头看他,只看到烛火明灭间笛飞声认真又有点别扭的脸,一时思绪翻涌。

若是十年前的李相夷,定要仔细问个明白,可如今坐在这里的,是那个心如古井的李莲花。

"那便…依你。"他苦笑道,二人初次亲近,竟是如此情境。

"明日戌时,门响四声,便是我来寻你。"笛飞声起了身,走至门前,回首有些僵硬地嘱咐:"初春寒凉,记得添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好。"

待李莲花回神应他之时,这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夜色冷冽如水,那天晚上,他静坐了很久很久。

"李莲花,我要你…"方多病将人转过身来,捉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摩挲着按在墙壁上,一双认真又带点湿润的眼缓缓靠向他。

"我要你疼我…"

他不是没瞧见往日里多愁公子那不清白的眼神,也不是不知道入了夜身旁辗转反侧的人是被何情所困,可他方多病千不该万不该沉湎于一个死过两次、落花成泥的自己。

因此他断断不能答应这个请求,与笛飞声厮混到一处已是自己犯下的一笔糊涂账,绝无可能重蹈覆辙。

"…你还小,别一心钻研有的没的…我跟阿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李莲花本想立刻甩开他,却是一时心软,放纵着他这过于亲近的行径。"我们有我们的打算,只是…现在还不好告诉你。"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方多病得知真相会有怎样的反应,也克制着不去思考自己对这小子是何情意,少年人的感情总是来如疾风骤雨,真挚又热烈,但无论那是不是真正的爱,都会在他生命中留下浓重的一笔。若真将人引岔了路,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了,李莲花本就是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还小,还小…总拿这套词搪塞我!"方多病怕人逃开,紧紧攥住他,眼神格外炽热坚韧,"李莲花,我今年二十几岁了。"

李莲花心中惶恐,嘴角提起僵硬的笑:"噢,这样,之前还想问你来着,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我虽不宽裕,但定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别装傻了。"李莲花被直直拽入火热的怀抱中,二人鼻尖相抵,逼得他退步连连,那只坚定的手握紧他,往眼前结实的胸脯上按去,"你知道我想什么,也知道我要什么。你摸摸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诶诶诶!"李莲花惊得大喊,眼神飘忽四处乱转,指尖下那颗跳动的心脏似要穿透衣料,向他奔来,余光瞟到方多病凝望他的含情眸,更是不知所措,心如擂鼓,"你你你这个你,朗朗乾坤你别动手动脚啊我告诉你!"

方多病醉了似的不言语,红扑扑的俊脸越凑越近,竟是想要吻他。李莲花只觉头昏脑涨,热意铺了满面,一时间定在原处,认命地闭上了眼。

就纵他这一次,只这一次。

温热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门板叩响了四声,随后是那本就不堪一击的木料四分五裂的噼啪声——

是笛飞声来了!

李莲花奋力挣扎,可方多病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明知有人来还按着他死命地亲,二人动作间牙齿磕破了嘴唇,流下丝缕鲜血。李莲花看不到笛飞声是何表情,只觉难堪。

"到底是毛头小子,招摇。"笛飞声慢条斯理地走到他们身旁,李莲花用力推开方多病,瞪他一眼,就连方多病伸手想为他擦去唇边一点血丝,也被挥掌拍开。

"怎么?只许你做下那等龌龊事吗?"方多病收回手,冲着笛飞声阴阳怪气,"既然对他没那个意思,就收好你的心思!"

笛飞声摇摇头:"他的毒已经解了,你没发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什么?!"

两双眼睛牢牢盯着自己看,良久,李莲花才露出个苦涩的笑,他缓慢地站起身,走到方多病面前,撩起鬓边垂散的发丝,拢在耳后。

那圆润小巧的耳垂洁白一片,只沾着点羞上去的粉,这下轮到方多病愣住了。

"…碧茶之毒,解了?"

李莲花点点头,"是…阿飞助我,本不想瞒着你的,但…"他声音越放越轻。

"怕你会不开心。"

方多病高兴得几乎疯魔,下一秒李莲花就被一股大力拥入怀里。"太好了…太好了…李莲花,你没事了!"

"你小声一点,耳朵刚好,就要被你震聋了。"他被这直白热烈的情绪感染,也没有推开方多病,任由他抱着。

"所以…你们那样只是为了治病?"

李莲花点点头,正思虑着如何体面地解释清楚,又被另一只手扯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问那么多干嘛?李相夷,过来。"

李莲花踉踉跄跄,还不知笛飞声究竟所为何事,人就已被拽到那熟悉的榻前。这张床榻方多病与他睡过,笛飞声更与他"睡"过,此刻三人皆在场,他怎能不慌。

"啊…啊?老笛,我没事了啊。"刚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一阵劲风便席卷至耳后,他不得不转身出掌与之相对。屋内气流微动,方多病在后头大喊大叫:"你干什么?!别碰他!"说着就要冲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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