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色:字体:[很小标准很大]

赵瑗天意从来高难问1(1 / 2)

加入书签

<p style="font-size:16px">“人说茫茫往古,继继来今,上下三千余年,兴废百万千事,大抵这天命之主,总赖真神护佑,虽生阴雨冥晦之时,终开光风霁月之世。说这汉高祖刘邦,开国雄主,陷落白登之围,亦可突围求生;那光武帝刘秀,中兴汉室,昆阳之战是三千人对王莽四十万大军,天落陨石如雨,终究反败为胜!说那曹瞒,亦有装作小兵,骗过温侯耳目事,可见若天要佑你,必将是:龙离铁网归深海,鹤出金笼翔远霄!”

大宋建炎五年五月初一日,嘉兴秀州。

茶楼内,说书人拍起惊堂木。

也许是因为中午刚过,大家刚吃了午饭,没肚子来楼里喝茶吃点心,他座下桌椅空空,只有一个垂髫小孩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抬着头,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在听书。

“说那丙午年,正是渊圣受道君之禅第一年,六贼先后伏诛,李相登台宣麻,寰宇之内,空气一改;四海俯首,翘盼维新。金虏南下,亦有收兵之势,奈何乌云蔽日,那奸臣程振程希道,巧言令色,蒙蔽圣聪,劝言渊圣与金人求和,要送亲王、宰相到金营为质。”

“说那渊圣少帝,心乱如麻,问诸王道:‘谁肯为朕行?’一时之间,众亲王低头讷讷不敢言,唯有一人站了出来,大声道:‘臣愿往!’渊圣皇帝抬眼望去,只见一魁梧男子,生的是:身长九尺、威风凛凛,双目炯炯、气度非凡,慷慨如艺祖再世。却说此人是谁?那便是方在康邸的今上皇帝!”

惊堂木又一拍。

“说那康王到得金营,与他作伴的正是后来的僭位的伪楚假皇张能,这张能听说要去金营虎狼窝,吓得汗落如雨、两腿抖如筛糠,康王见他如此形状,怒斥道:‘国家有难,此我辈男儿出力之时,相公怎可如此?’张能一听,顿感羞愧,局踖无地,宛如丧家之犬!”

“正当时,有一男声自后而来,好一莽汉:生得面若火炭、发似乌云,虬眉长髯,大口圆睛,身长一丈,膀阔三停,乃是天上怒金刚下降,却说是魔界赤须龙转生,此人正是金国郎主四太子乌珠,完颜宗弼是也!”

“诶诶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茶楼里终于来了个客人,来到小孩旁边坐下,出言制止,然而说书人没理他,客人也不继续打断,一大一小坐在一起,抬头继续听。

“四太子道:‘孤家听中原无人,不意有你如此好汉!所言是真是假?’康王道:‘发自肺腑,全无虚假!’四太子大笑三声:‘好汉子,来与孤家比试如何?’康王道:‘有何不敢?’便拿来一张五百斤大弓,沉腰拉满,三矢一连中。那四太子见如此神技,吓得目瞪口呆、汗落如雨,心里暗自思忖:孤王自诩勇猛,却不如眼前这人!若是皇子,生长深宫,怎能骑射之精熟如许?莫非这南国把将家子弟送来,偷天换日、以充亲王?留之无益于事,莫若放他回去,换他哥哥肃王前来!由是,康王从此脱得虎口之厄……”

“我说。”客人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这个怎么能瞎说呢?当年在开封城下的人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女真名叫斡离不,那时候宗弼不过是他帐下一前锋而已,做得了什么主?”

反正也没人,说书人两手一摊:“本子上是这样写的,完颜宗望是谁,若有名,怎么不提他的名?”

客人气道:“那是因为他当年就死了!诶,还有,五百斤的弓,你知道那是多大么?就是岳承宣,也不过挽三四百斤……”

“岳承宣是谁,岳帅亲戚么?没听过他有儿子啊?”说书人环顾四周,低声道,“私生?有证据吗?”

“岳承宣就是岳展,他没做过元帅!他是承宣使!”

“呀,那做元帅的是谁?”

“官家啊!官家曾是河北兵马大元帅,你想的话,可以尊称他一声赵帅。”

说书人迟疑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客人仗义执言,叹惋道:“你是不是新来的?说书,却连书也不曾读过两本,在这里教坏小孩!”

这茶楼里就三个人,说书人把视线移到了一直没说话的,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身上:“我这有什么办法?宣讲官家中兴瑞应圣迹是上面有要求的,书上这么写,我就这么说啊!”

不然,哪有故事不卖座还讲的?他们茶楼也是要吃饭的呀!特特地放在人烟稀少的晌午时分也是因为这个:“你说是那个什么二太子放的官家,可大家伙都只知道四太子,谁也没听过二太子,说他的故事,怎么能吸引大家伙来听呢?”

客人诚恳求教:“那说成四太子,就有人来听么?”

仲夏的风吹过空空的茶楼大堂,说书人感到尴尬。

客人评价:“扯淡!”说罢拂袖而去。

说书人流失了心智正常的成年客人,为自己找补道:“我哪儿有教坏小孩,我这是教育将来的忠臣孝子!”他低头,循循善诱:“小孩儿,你刚才听着官家什么好了,拉大弓,是不是?”

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他人瘦伶伶的一个,显得眼睛大极了:“啊?官家?”

说书人一时语塞,指指他身后的广告旗帜:“今天中午讲的是官家中兴圣迹,看上面的字!”

小孩循着他的手指往后看:“我不认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说书人气的倒仰,大中午的没想到来了一个文盲一个事精,这小孩五岁还不认字,必定不是什么显赫子弟,而且头发乱蓬蓬的,肯定也没乳母老妈仔细打理,于是中气十足质问道:“不听官家的事,那你来干嘛?”

小孩低头道:“我来听岳帅。”

说书人气道:“刚才那事精不是说了么,不能叫岳帅,要叫岳承宣!”

小孩知错就改:“我来听岳承宣的书。”

说书人挑不出错来:“他的书在晚饭过了讲,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吃完晚饭干完活,正是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刻,黄金时段讲黄金书,这都是有讲究的。

小孩声若蚊蚋:“占座……”

说书人一口气提不上来:“官家圣迹有补贴,不要钱,岳帅的要给钱!!要买票!!一文钱一张进场!占座没用!你付钱了吗?”

小孩先纠正他:“岳承宣。”顿了顿,他站起来,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钱。”

他蔫了吧唧的要往回走,看起来很可怜,说书人也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可岳展的事情刺激卖座,要钱的就是要钱,有什么办法?他原本还想说后头还有一节官家圣迹“渡康王”的,也不要钱,茶楼里凉快,还有免费茶水,这小孩可以再坐一会儿,可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正是他的上司,这家茶楼的老板。

“羊哥来了,咱们晚上才讲岳帅呢,你到家吃了饭来,到时候就坐他手下面。今天讲岳帅打王善,守开封的事,可爽快啦。”老板弯腰和这男孩子说话,又指指说书人,“他哄你玩,怎么当真了?五岁以下的小孩子听书是不用买票的。”

五岁以下小孩不用买票,他怎么不知道?说书人一阵无语。

那小孩大概也能感觉出来老板是在找补,嘴巴抿着,是个有点害臊但努力憋住的架势,脸倒不红,也许是因为本身黑。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是岳承宣呀。”

“什么?”

“不是岳帅,是岳承宣呀。”

小孩子一字一句地纠正,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茶楼旗帜的招牌,走了。

老板回过头,气道:“你让他管岳帅叫岳承宣,疯啦?他们认识岳承宣是谁么?我看你是认识几个字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你上一个在这儿说书的,非和我犟,那时候岳展是观察使,他非管人家叫‘岳观察’,好家伙,过了几天大家都说岳帅生了个儿子叫观察!一问都说是我这儿听来,我这楼差点因为造谣给人封了!耽误我赚钱了唯你是问!”

说书人在内心痛骂那事精:“那他快三十了还没儿子,大家伙关心关心,是好意呀。”又不肯虚心接受老板的痛骂,毕竟他的提成工资和门票钱息息相关,老板嘴巴一松就是一张票,这小孩要是呼朋引伴,找一大帮四五岁的孩子过来免票,再把他的客人闹走了怎么办,“耽误赚钱,您别给那五岁孩子免票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老板哼哼一笑,说书人有点松气:“要是您亲戚家的孩子,免张票也没什么,就是怕这事儿传出去,大家伙都抱着小孩来听,那乱糟糟的……”

老板道:“我哪来的这门子亲戚?他姓赵,皇帝才是他们家亲戚呢。”

说书人咋舌道:“看来,‘皇帝也有三门子穷亲戚’这话不假,这小孩哪里像皇亲国戚,字也不认一个,大中午竟然在街上闲逛,爹娘也不管管么?看那头发乱的。”

老板道:“爹娘要管,也得他肯受管啊!”

看到说书人八卦的眼神,老板喝了口茶。

说当年太祖皇帝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弟弟太宗皇帝,从此以后皇位世系流传于太宗一脉,那太祖皇帝的后代就远离了权力中心,子孙繁衍到了第六、七代的时候,和寻常百姓就没有区别了,要想出人头地,也得去考试、做官。

譬如太祖皇帝的六世孙赵子称。道君皇帝宣和十七年的时候,他通过了舍试,被授嘉兴县丞的官衔,从八品。

赵子称做了这官三年,再加上他是宗室,上面决定给他升一升,于是尚书省发函下来:明年春天,进京考察。

那一年是宣和二十年。

赵子称带着妻子张氏和大儿子伯圭上京应召——如果通过考试,他会做一个京官。结果还没等到开春,金人打来,道君皇帝退位,赵子称原地留在东京不知何去何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等考试?尚书省的长官们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不等?那官还升不升了?

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渊圣皇帝第一次守住了东京城,秋天,这场考察考试终于如期开办,赵子称通过考试,光荣被赋予宣教郎称号,赋直秘阁。

结果,他还没上任呢,金人又来了!

赵子称当场决定:跑回秀州!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这么做是对的,金兵的铁蹄之下,连太上皇、皇帝都没能幸免。可是,跑出去了也不见好,他人在前面跑,金兵在后面追,从北一直到南,官军抢一回、强盗抢一回、金兵再抢一回,等夫妻携儿子跑回秀州的时候,早已经是身无分文。

那一年金兵追着新皇帝赵熹一直到海上,赵熹上船出海,完颜宗弼还在后面追了三百里,实在追不到了才回去,当然他也不能白回去,把越州、明州、秀洲、杭州抢了一通后,他满载而归,来去竟如无人之境。

说到这里,老板叹一口气:“刚才的小孩就是那年生的,叫赵伯琮。世道乱,皇帝都跑了,朝廷连俸禄也发不出,他们家本来就因为上东京的花费卖了田地,结果到最后还是只能回来做县丞。金兵抢完以后,张……又抢了一遍,连买粮食的钱都没有,就只能卖房子,他老婆都是在庙里生的孩子,现在,他们一家人还住在官舍里呢。”

朝廷体谅官员四处做官,可能到了某地无力购置房产,于是研发出了“官舍”,即一种集体宿舍,一个府邸里面大抵住四五户人家,当然,由于官员考上的多而退休的少,官舍也会有住不下的情况存在,这时候,就会有人来做思想工作,考虑让已经住了六七年的人搬出去——白住这么多年,手里总得有点积蓄吧?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最后,老板总结道:“县丞和县令,就像太子和皇帝,县令抓得紧,县丞就只能喝西北风,再加上咱们这赵县丞又是个死心眼,更没有外快。算了,大小也是个县丞,赶他儿子没必要,不过,这小孩儿也是很调皮,不爱在家里待着……”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

我们的网站已经升级!访问我们的新平台,获取更多精彩内容: 新平台入口。 如遇问题,您也可以访问我们的备用网址: 备用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