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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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为了让程锦之好好休息,下午的时候谢景予便没有让他到寝殿伺候,一直到了晚上,想到中午他食不知味的模样,谢景予还是让人把晚膳送了过去。
“殿下好像今日不高兴?”一直伺候谢景予的小太监端着药进来,试探着问。
望着窗外看了片刻,谢景予才收回目光:“没事。”
接过药,谢景予才问:“锦之呢?”
“小公子一直都在屋内,没什么动静。”小太监规规矩矩地回答。
想必也是不快活的吧,谢景予如此想着,含着满口苦涩喝下了药。
入夜之后谢景予还是一个人坐在寝殿里,空荡荡孤单单的。
望着幽微的灯花,摇摇晃晃像是自己一般弱不禁风,谢景予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进来,掩实了窗:“殿下该休息了。”
“下去吧。”
“殿下……”
“出去。”
到底也不知道谢景予这样坐了多久,总之第二天他的咳嗽重了些,辰时下人见他脸色不大好之后立马去请了太医,谢景予躺在床榻上,好似早已习惯了殿内如此的忙碌。
等到一番事毕,谢景予才同殿内的宫人吩咐:“寻常小病,不必惊动母后。”
程锦之被安排在偏殿,谢景予白日里去看过一次,但是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而已。
一直到了晚上,谢景予如作夜一般枯坐着,宫人怕他病情加重,遂劝他休息。
谢景予许久都没有动作,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若是大皇子出了什么差错,皇后知道了,那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奴才,宫人自然是急了,眼看着就要跪下了,谢景予才忽然开口:“去把锦之带过来。”
宫人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也不敢耽搁,赶紧就往偏殿跑。
到了宣阳宫之后还算安宁,日夜安宁,真的也不用再担心刘公公——之前刘公公的那些话好像都是恐吓而已,卸下些疲倦的程锦之休息得早,此刻已经睡下。
宫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就把人从床上喊了起来。
一只白生生的手臂从帐内探出,掀开帘幕,露出一张干净的美人脸,秀面乌鬓,带着睡意半睁眼,单衣衬出他荏弱单薄的少年身形。
看到这一幕的宫人也是微微一怔,原来美人还有这般姿态,恍惚间觉得帐子掀开的那一刻,随着那一只玉臂,更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暗香飞散出来。
很好闻的香味,一下子就沁到骨子里,他下意识的要去寻,甚至走近了两步悄悄去嗅,却是又没有了踪迹。
是什么味道?
“殿下找我?”程锦之小声问,他又低下了头,藏起了那张好看的脸。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就是因为他一直喜欢低头,宫人恍然过来,声音比之之前要轻和了些:“殿下要小公子过去,小公子快些收拾吧。”
程锦之也不敢问,很快地起身穿衣裳,宫人就在一边等着,这时的视线却总是忍不住飘过去。
正好程锦之在束腰带,他见了,暗想原来小公子的腰竟然生得这般纤细,听说后宫里有一位妃子,如飞燕一般身轻善舞,楚腰袅袅,不盈尺寸,也不知道这小公子和她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正出神,那边程锦之已经穿好了衣裳,宫人这才领着人走。
两人走在路上时,宫人忍不住往程锦之那边靠了靠,想凑近些看看能不能再闻到之前的香味。
一无所知的程锦之只往一边让了让,低着头继续走,宫人却已经如愿,笑着问:“小公子寻常用什么熏香?”
“不曾用。”程锦之声音小小的。
那这是……体香?
到了大皇子的寝殿,只程锦之一人进去,谢景予还在里面等着。
“冷不冷?”谢景予已经站起来,过去自然的拉住了程锦之的手。
他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很亲近,但是程锦之有些不自在。
谢景予修长的十指裹着程锦之的手,他问程锦之冷不冷,其实他的手比程锦之更凉。
就这样站了一会,谢景予又问:“刚刚已经睡了?”
也不敢撒谎,程锦之点点头,谢景予便温声道:“你年纪小,是该早点睡了。”
于是拉着程锦之的手,引着人到了里面那张宽大的床榻边:“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程锦之站着不动,有些惴惴不安,现在的他哪里敢在谢景予这边留宿。
“别怕。”他不喜欢自己,知道程锦之对自己总归是有芥蒂的,谢景予并不意外他的表现,“只是睡觉而已,你到了宣阳宫,却隔我这么远,我心中总是念着你,就想把你带在身边而已。”
其实偏殿到这边也就一刻钟,并不算远。
两人宽衣躺下,程锦之缩在最里面,小小的一只,可怜可爱,谢景予不敢惊动他,替他掖好被角之后就退开了些。
“锦之,我能抱抱你吗?”半晌,看
', ' ')('着里面背对着自己的程锦之,谢景予一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算了,睡吧。”
或许是谢景予跟刘公公到底是不同的,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动作也那么轻,让程锦之放松了心中的警惕,坚持不过一炷香就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一直等到听到对方呼吸均匀,谢景予才敢靠近了些,把人细细的纳入怀中,将下巴放在程锦之的肩窝,叹息一般说:“锦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别讨厌我了。”
睁开眼的程锦之发现自己窝在谢景予的怀里,惊了一下就把人推开,自己又缩到了床脚。
于是谢景予也醒了,看到如此惊慌的程锦之,心中不免有些涩然:“别怕。”别怕我。
谢景予把程锦之留在了寝殿里,但今天晚上程锦之躺在里面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怎么了?”等了许久,谢景予也不见程锦之睡熟,他还是躺在外面,床榻十分的宽敞,两人间隔了很远。
谢景予撑着手臂坐起来,他一动,程锦之就越加紧张,像是受惊了一样蜷着身子,依旧没有回头。
掩着唇咳嗽了两声,谢景予久久注视着程锦之的背影,许久过去,又咳了几声才说:“我受寒未愈,怕是会吵到你,这样你也睡不安生,回去吧。”
于是寝殿里,床榻上,帐幔内,再次只剩下一个人。
之后两天谢景予都在寝殿养病,不曾出门,也不曾召见过程锦之。
程锦之不知道谢景予的病情到底如何,没有刻意去打听,也没有人告诉,他一个人住在偏殿也算清净。
若是以后都如此,没有人再记起他,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像是被人完全遗忘了一样,被丢在这个角落生灰,该是多好。
寂夜深深,黑暗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快到三更了,偏殿外面没有人,里面只有程锦之沉沉睡着。
难得在宣阳宫能睡得好些,程锦之睡得很香,侧身整个人都陷在柔滑的锦衾里,探在外面的手白得像珍珠似的,压着被子就像是珍宝细心的搁在密匣里,有种郑重而精致的美。
一张脸,一只手,足见美人风华。
里衣也是雪白的,手腕露在外面。
长睫微颤,熟睡的程锦之隐约间感到一阵异样,像是一条冰凉的毒蛇到了被褥里,缠上了手臂,一点点往袖口里钻,凉意贴着皮肤寒到骨髓。
眼睑动了动,程锦之蓦然睁开了眼,眼底还有些没有散去的惊慌,接着又染上一层恐惧。
他很快坐起来,想往床榻最里面缩,但是手腕却被外面站着的人攥着。
若说刚才这是彻骨冷,那程锦之现在便是透心的寒。
“怎么醒了。”往床榻边走了半步,斜插入的月光边照出了那张脸,褶皱的脸浑浊的眼,月色变得森凉。
“小公子睡得真香,是很喜欢宣阳宫吗。”
程锦之浑身都在发冷,发颤。
他嗓子干涩,张了张口,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字:“不……”
他怎么敢说。
漂亮干净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最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惊恐麻木,但表面上看起来无波。
程锦之眨了眨眼。
“怎么哭了。”刘公公还是在笑。
眨眼那瞬间,一颗一颗的泪珠,无声落下。
刘公公好像格外喜欢这样同程锦之说话,他自己是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心疼地看着年尚少的孩子受了委屈般,在自己面前哭。
他的委屈只在自己面前一样,只同自己亲近。
把臆想当真,像是真的关心,刘公公轻了几分语气,怜惜地问:“怎么,小公子见到咱家不高兴,还是咱家吓到小公子了,咱家很吓人吗?”
程锦之胡乱摇头,刘公公也没再追问,就是拂了衣裳坐在床边看着哭个不停的人。
柔顺的黑发像缎子一样散着,几缕落下,落在秀美的脸侧,衬着他越加昳丽。
程锦之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中衣,因为睡觉时弄乱了些,领口扯开,若隐若现的一抹细挑的锁骨,白净,精致。
泪一颗一颗落下,淹了下巴,湿了锦衾,这个过程中程锦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很安静,若不是有月色,没人知道他在哭。
“栖梧宫也好,宣阳宫也好,小公子这么漂亮,不管是躲到哪里,咱家都会找到的。”
枯瘦的指尖颤颤巍巍地点了一滴程锦之眼角的泪,清澈的,刘公公看着,捻开:“咱家老了,不过小公子真好看,咱家喜欢小公子得紧,也是头一次对人这么上心的,你且乖乖儿的,小公子这么听话的孩子,咱家自然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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