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金童子截胡红大王青督官初识黛郡主(2 / 2)
男人贴得过近,滚热的气息四下扑来,她甚至能觉出他说话时x膛的震颤。轶青忙用左手给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郡主往屋内去了,心中松了口气。她一面引路,心中一面生出个念头:郡主身为贵nV,若能让她瞧出南锦JiNg妙之所在,再在中都上京与姐妹们炫耀几番,对锦绫院无疑大有裨益。机不可失。适才独面斛律昭的紧张化成了雀跃,愈发认真细致地向羽黛介绍各种丝织品的样式,小心翼翼地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锦呢,是万般丝绸制品之首。您瞧,汉字里,绫、绸、缎、绡、绢等等都从丝部,唯有锦从金部,以示锦之昂贵,正所谓‘寸帛寸金’。咱们锦绫院的花楼织机……”
她没瞧见,这厢斛律昭狠狠剜了佐l一眼,虽什么都没说,却什么也说了。那厢,郡主似乎不大好伺候。小姑娘在织机上玩儿了一会儿,显然失了兴趣,跳下织机,高叫声“昭哥哥!”向正听许青说话的斛律昭跑了过去。
昭不禁蹙眉,严厉道:“你不好好听讲,乱跑什么?”羽黛被训斥,水灵灵的大眼委屈巴巴望着她的表哥,“你凶我g嘛呀?我——”,她四下张望,瞧了瞧正煞白着脸作工的佐l,又瞧见一旁桌案上的图纸,瞬间来了兴趣,“咦”了一声,道:“我看这图画得好,想叫温姐姐教我!”
‘姐姐’这个称呼落在昭的耳里,似乎和羽黛适才说的‘哥哥’极为般配,他的脸sE顿时好看了许多,吩咐羽黛不许乱动,复又去看锦绫院账目,不过余光始终跟着轶青那袭蓝布裙的身影。他的青娘一踏进织房谈起南锦时,整个人便似笼罩在层层光雾里,沉静认真,明亮柔和,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轶青跟到郡主身旁,一同垂眸望着那张长约一丈、阔约七尺的图画,笑问:“郡主喜丹青?”羽黛抬头瞧她一眼,先开始没听懂那句汉话,不过几乎立刻就猜出‘丹青’一词大约是颜料的意思,心道:汉人说话就是啰嗦麻烦,说‘画画’就完了,还非得叫什么‘丹青’。小姑娘眼珠一转,扬扬下巴道:“你这《极乐世界图》也算b真。只是拿来织房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织出来么?”轶青将郡主请到窗前的挑花架旁,只见图轴中心的释迦摩尼形象已经走迹完成,四周的g0ng殿宝庭、佛光祥云、玉池琼树、奇花异鸟却尚未完成。轶青知道上京的贵人们多信教礼佛,是以特地以这幅西方极乐世界图为蓝本做挑花,一来是自己长久以来对更加复杂的人物图像织锦跃跃yu试,二来是想为锦院在上京寻求支持、开拓新路。
“回郡主的话,民nV算过,用特阔的织机,二十一把长短抛梭彩纬,十六彩丝线,若能播出四、五位织工的人力,须三年可完工。”又道:“此图上方十道佛光,是据《阿弥陀经》的记载,表现十方诸佛,下方绘有七宝池、八功德水、荷叶和九朵莲花,人物共二百七十八尊,楼阁殿宇、华盖幡幢无数。如果能以南锦将其织出,必将为古今织锦工艺中之巅峰。”
羽黛望了望挑花结本,又瞅了瞅案上的画卷,偏着头想了想,蹙眉道:“画出来、裱挂起来便好了嘛,g嘛非要再织出来?织的能有画的线条清晰流畅、颜sE明亮鲜YAn么?既然肯定没有,织它不是多此一举么?”
轶青一怔,片刻后淡淡道:“郡主,工艺的意义往往不在于其结果,而在于其过程与方法,以及人能客服挑战的手段与决心,您说是不是?”
她心中有些堵,把羽黛领到阿青身旁,向阿青禀明了。阿青便叫佐l给郡主演示毛丝混纺的新料。
轶青回头瞥了一眼,见斛律昭仍旧很认真在看锦绫院的账,没瞧见她,便趁机偷偷钻入存放染料零件的西耳房,然后穿过后院,躲去了后罩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时值惊蛰,若在南方,已经到了给蚕卵催青的时节;北方却冷,冬季又g,此时尚未到常温催青的时候,锦院一时也拨不出有经验的人手做蚕母,蚕房内几排长方的蚕架,每隔一排放一个圆形笸箩,上铺蚕种纸,纸上排满蚕卵。轶青在屋子四角看了一遍,确保没有缝隙叫蛇鼠偷溜进来,又查看一遍蚕架,拣出Si卵。她正聚JiNg会神查看,忽然觉得背后凉风习习,连忙回头间,一只大掌已落在她肩头,吓得她险些将手中蚕卵全都撒落在地。
“北……北院大王……”
斛律昭压下她y要作揖的双手:“我不是说过么?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要你唤我的字。”
轶青把虚握的手用力cH0U回来,微微后退半步,嗫嚅片刻,道:“我……”昭止住姑娘的话头,向前一步,离她更近了些,柔声道:“你别把羽黛的话放在心上。她能懂什么工艺的意义?我教训过她了,等下咱们回去,我让她跟你道歉。”
轶青不禁抬头。春曦从东楹洒入,男人迎光而立,眸sE清透,宛如山光浮黛,雨濯春尘,神sE温和地偏头垂望她,叫人难以相信同一人两个月前还要烧尽南锦。
不知为何,此时二人独处,她反而没了他当众给她绾发时的紧张害怕。她稳了稳神,又往后退了半步,颔首道:“殿下。为人之道,贵在将事情做到极致,但思想却不可钻牛角尖。郡主所言并非毫无道理,温某也是明白的。”昭哼笑出声:“孤聘你来开锦绫院,你现在却说自己费尽心思织出的锦毫无意义。若然,孤凭什么再拨钱给你,容你试新试错?”
轶青默了片刻,将手中的Si卵放入蚕种纸包好,方问道:“殿下可知织出一匹锦,要煮Si多少蚕?”昭耸耸肩,随口猜道:“唔……三四百只?”“若纹饰繁复,纬线重多,则要成百上千只。郡主适才看的《极乐世界图》有二十一重纬,须煮Si两千只茧,真乃春蚕到Si丝方尽,也真乃寸帛寸金”,轶青指向屋正中间供着的神像,继续道:“蚕花娘娘赐人以蚕桑之术,嫘祖教民育蚕,治丝为裳。但时至今日,遍身罗绮者,安有养蚕人?即便那幅《极乐世界图》是古今织锦工艺之巅峰,又有什么意义?”昭摇头道:“工艺的发展自古便是真金白银堆砌出的。普通人家哪有钱供你去织《极乐世界图》?没有北院庇佑,锦绫院如何办得下去?你若去民间小作坊,每日为租金税赋养家糊口奔波劳碌,哪有时间JiNg力试错尝新?你是通情练达之人,该明白这个道理。”
姑娘只是兀自低头继续挑拣Si卵,没有答话。昭见她蝴蝶簪子又有下坠的趋势,轻轻为她托好,柔缓了语调,温声道:“况且,这些茧羽化成蝶蛾后,交尾不过几日便也Si尽,被煮Si只是提前几日罢了……你们每年不是还要留出一部分茧,让它们出蛾交尾吗?再说,汉人春夏收摘蚕茧,与凉人秋天杀牛宰羊并无二致。人虽庇护畜物,但畜物本就是为人所用的。”轶青又默了片刻,这才抬头,轻声喃喃道:“虽有庇护,却也只是暂时的,如牛羊,秋后便要问斩。即便是蛋J、N羊,也随时有X命之虞:在庇护与被庇护的关系中,庇护者仍能随意伤害被庇护者,不是吗?”昭伸手捧起一把蚕卵玩看,摇头道:“虽然。若无伤害,便难以结出成果。你不煮Si蚕茧,就无法缫丝。又如生产沉香,白木香树须被损伤才会结香。若不牺牲局部,怎能增大整T利益?”
轶青不由得后退了一小步,低头轻声自言自语道:“可人跟畜物的命,终究不同……”昭放下正把玩的蚕卵,回头问道:“这跟人有什么关系?”轶青眉尖微蹙,一横心,答道:“启禀殿下,民nV前些日去涣衣局——”
她话未说完,男人已一步跨到她身前,猛地拽住一条细腕,将她y生生拖拽入怀寸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上次的事情过后,锦绫院的人便不准再去涣衣局。你拿孤的话当耳旁风,得寸进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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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注
这一回写的很悬浮,似儿戏一般,没有厚重感。我会再改一改,但现在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介绍出人物并发展剧情了,望诸位读者见谅。
纻纸纹样处的描述来自我能记得的绘画技法与参考资料1的云锦章节。
《彩织极乐世界图轴》以清g0ng画师丁观鹏作品为画稿,JiNg心织造而成的宋锦。图轴根据佛教经变故事画织成,内容出自“西方净土变”。坊间传说,为乾隆皇帝孝敬生母孝圣皇太后而令苏州织造局督造。原件先封存于北京故g0ng博物院。因宋锦工艺几近失传,钱小萍老师曾用六年时间复制该图,使其再现世间。
其实轶青和昭关于艺术/科研创新与金钱关系的辩论,反映了我自己在脑海中常常进行的思考。在巴洛克时期,作曲家和键盘乐器演奏家如巴赫、海顿等大多为教堂服务,受教堂供养,地位如同教堂的仆人,因此他们的音乐创作带有浓厚的宗教sE彩。而到了古典时期,作曲家如莫扎特门德尔松等通常为g0ng廷和贵族服务,受保护人供养,创作中往往得考虑雇主的需求。直到古典晚期如贝多芬、舒伯特以及浪漫主义时期如肖邦、李斯特,公开演出和教学才成为音乐家们的重要收入来源,这使他们得以创作更加自我表达的艺术歌曲和叙事X强的交响诗,这一转变标志着‘浪漫主义’的兴起当然也有资助,因为作曲是卖的很贱的,赚不到什么钱。其实当今科研领域也一样,我们写grants,无非就是把自己的研究“推销”给如NSF和各种基金、大厂,这样才有funding继续Ga0研究;当然绝大多数基金和大厂不会g预研究项目本身与研究结果,可是团队在选题时也的确需要考虑一项研究是否能“推销”得出去,不可完全按照自己的兴趣来,做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或为做一件事而去做那件事。我认识的很多人最后离开academia就是这个原因,毕竟工资没有大厂高,如果最后还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做研究,还要把一半的时间花在写grants而不是Ga0研究上,在顶尖高校又要面临激烈的tenure竞争,有些juniorfacuy还有沉重的teagresponsibilities,那么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大约,凡事一旦须要按照别人的心意走,事之就没那么快乐了,这大概是把Ai好当工作的代价吧。
[1]钱小萍编.《中国传统工艺全集·丝绸织染》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路甬祥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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