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岳州漕工(1 / 2)
第430章 岳州“漕工”
夏日正午,阳光如同熔金般炽热耀眼,将大地烤得滚烫。
洞庭湖面上阳光如织,波光粼粼,金光闪闪,
像是无数颗细小宝石在轻轻跳跃,将整个湖面装点得璀璨夺目。
水汽在阳光照耀下蒸腾而起,
形成一层薄薄雾气,轻轻缭绕在湖面上空,增添了几分朦胧梦幻。
远处,水天一色,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湖,
只觉一片辽阔无垠,心胸也随之开阔。
岸边,柳树低垂着枝条,随风轻摆,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
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
宛如少女的裙摆轻轻拂过,温柔细腻。
岳州港还是如以往那般规模宏大,
港口内繁盛的景象让每一个来到此地之人都暗暗咋舌,
即便如今已经入夏,天气炎热到了极点,
港口内依旧有着密密麻麻的船只,
桅杆像是生长在湖水中的树枝,根根竖立,
宽阔的河道上有着各式各样的商船。
港口内嘈杂万分,放眼望去,
不知多少力夫在各种商船间忙碌,
汗水已经打湿了身躯,土黄色的汗衫已经变成了湿润泥土的颜色,
他们额头上的白色头巾,已经浸满汗水,微微泛黄。
即便如此,力夫们依旧觉得汗水在顺着鼻梁流下,
有些流入眼睛,有些流入嘴巴。
每送走一艘商船,在新商船到来之际,力夫们都能获得短暂的歇息时间。
他们躲在阴凉的棚子里,大口大口地喝着盐水,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感受着微风吹动带来的丝丝凉意。
棚子里弥漫了纷乱复杂的气味,
让除了力夫之外的所有人都望而却步。
此刻,紫荷商行所雇佣的十名力夫坐在凉棚中,东倒西歪,
纠结着黝黑干瘦的五官,
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早已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景色。
一条条船只驶入港口,一条条船只离开港口,
每一日都是这般,没有丝毫变化。
大概是身体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此行力夫的带班张老二看了看身旁的远房侄子,问道:
“累不累?”
张老二年近四十,长得却像是五十多岁,
胡子中已经有了一些白,一旁的侄子看起来不到二十,
稚嫩的脸庞只是黝黑,没有褶皱。
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回答道:“累。”
“累就对了,讨生活的人哪有不累的。”
张老二哈哈大笑,用力摸了摸侄子的脑袋。
侄子撇了撇嘴,显然对于此言有些不认同,
但他没有出言反驳,转而喝了一大口水。
盐水很不好喝,有一股怪味,但喝习惯了也就那样。
张老二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
“前些日子我在一艘云南来的官船上看到了一个新奇物件,
那东西好,两个轱辘,一个人推,看起来极为省力。
我这两天算了算,那东西推一趟,咱们要搬三趟。”
一旁几人将视线投了过来,眼睛露出问询,但没有说话。
侄子有些好奇:“老叔,是什么东西?”
张老二说道:“没敢问,就跟推车差不多,架子挡板很高,东西能堆在上面。
掌柜的也看到了,他说那是个好东西,打算弄一些,
问我会不会用,好不好用,
我说那东西是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容易坏。”
“为啥嘞,省些力气不好吗?”侄子对于老叔的不思进取有些不满。
张老二笑了笑,回答:
“能省什么力气,咱们一个班十人,云南船上就三个人,
活轻巧了但人少了,干的都是一样的活。
若是掌柜的弄来那什么推车,就留三人,
力气也没省,旁人也无处做工,家里人吃什么?”
这么一说,原本当做乐子听的一众力夫也明白了事情严重,
东倒西歪的姿势变得慎重,
看向张老二的目光中,隐隐有些佩服。
就连身旁的侄子都难得觉得,老叔这次说得对。
若是只剩三人干活,要卸一条船,说不得还要更累。
就在这时,有些轻快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对面的一名力夫歪头看了看,顿时神情警惕,连忙站起身:
“掌柜来了!”
一时间,棚子下的十人都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
开始拍打起身上灰尘,
纷纷拿起了吃饭的家伙事,像是要去上工。
紫荷商行的掌柜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不到四十余岁,皮肤白皙紧致,
身上穿着质地复杂的锦衣,手里拿着来自间集的折扇。
“掌柜的好.”
来到此处后,他看到众人将要忙活,连忙压了压手,笑呵呵说道:
“别急别急,都坐都坐。”
一行力夫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不对,
苏掌柜可从来不会如此这般和气地与他们说话。
等到一行人坐下,苏掌柜拍了拍手,
一旁账房模样的老先生手拿出一本册子,沉声开口:
“我念到名字的人可以来领这十日的工钱,明日就不需要来上工了。”
哗——
一行刚刚坐下的力夫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提愣扑通地站了起来,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掌柜,
“为什么?苏掌柜?”
“是我们的活做得不好吗?”
“现在没船来,我们只是在这歇一歇。”
一行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吵闹万分,
让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天气更加烦躁。
原本还和和气气的苏掌柜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
也不再掩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将身体退后两步,
站到了烈日炎炎的外边,以躲避凉棚中的怪味。
“也不是不用你们,而是商行有了新的谋划,只留两个人,
张老二和张老三留下吧,其他人做完今日就抓紧滚蛋。”
所有人被这巨大的噩耗震惊得无法说话,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活计不让做了呢?
张老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上前一步,
但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又后退一步,问道:
“掌柜的,我这一众同乡干活向来是勤勤恳恳,他们做错了什么?”
“干得过吃得多,我这等小庙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
张老二,你也不用替他们求情,
就一句话,要不要接着干,
不干就一并滚蛋,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听到此言,张老二愤怒到了极点,
也顾不得身上的汗味,猛地上前一步:
“苏掌柜,不让我们做也要有个理由,
我们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了,没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吧。”
苏掌柜捏着鼻子,满脸不耐烦:
“哪有那么多理由,爱干不干,不干就滚。
实话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痛快地走兴许还能找到活计,
再过一些日子,可就难喽。”
至于为什么,苏掌柜没有说,王家村一行十人也失去了活计。
下午的活计他们没有去干,而是找起了新的活计,
他们惊讶地发现,上午还人声鼎沸、忙碌万分的岳州港,
似乎在下午变得静悄悄的,
搬运货物的叫喊声不见了,齐声呐喊之声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茫茫多的如他们这般的人。
“敢问招不招工?我们一行十人,都是同乡,做力夫已经三年了,什么都会干。”
“不招。”
“敢问招不招工,我们十人,都是同乡。”
“不招。”
“招不招工,十人,同乡。”
“不招”
“招不?”
“不招。”
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行人认清了现实,
整个岳州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掌柜都不招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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