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前世幻(1 / 2)
<p style="font-size:16px">听见异动的瞬间,顾铭将阁主视线遮蔽的同时,也将眼睛闭了起来。
合眸须臾一闪而过的尸山血海,鼻尖仿佛都充斥起令人作呕的腥味,顾铭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掌中的霜月。
顾千珏沉寂的姿势保持了许久,久到四肢僵麻,身形摇摇欲坠,却是落入一个坚挺的怀抱,顾铭在一片黑暗中,稳稳托抱住他。
影卫的五感因长期训练而格外敏捷。因此接下来的路,倒也不算难走,只比来时慢了些许。
“阁主,属下逾矩。”说着,男人将有些浑噩的顾千珏驼伏在背上,就这样闭着眼,靠着其他感官去捕捉周围风动气息间微妙的变化,耳听八方,一步一步拾阶而下。
而他背上的人,身形痉挛震颤着,勉强支着身子撑抚着宽厚的肩廓,仿佛陷入痛苦的梦魇。
一阵悉挲的声音,顾铭直觉警剔起来,脚步顿了下,感受着空气中微动的气流,他提起霜月朝袭来的不明物劈砍过去,腥热的液体飞溅到面庞,还有一些淡淡的稀薄不知名液体,一触及面皮便带着刺痛的异样。
他不自禁睁开眼,一条断做两截的三横指粗的蓝斑环纹蛇在近一阶的石梯上扭动盘舞。
只是面前的画面很快扭曲淡开,转化出彻底的另一个景象。
面前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小身影,挡在他面前,喉头很快被利器割开。
皮肉绽开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浸满喉管,只得发出咯啰的声音,那腥黏的血如场景重现般溅到顾铭的脸上,很热很烫,似乎都已记不起是不是有这样刺痛肌理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是顾铭第一次握着霜月,不敢杀人的样子。
挡在他面前的瘦猴,叫丁癸,那时的他们还是影楼里最低微的候影者,唯有在完成试炼的任务,被冠上影字,成为真正的影属,大抵才能算得豁免。他们这些喽啰都没有自己的名字,连性命也不属于自己。
他跟丁癸也并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他完不成基本的任务,所以分不到吃食。顾铭那天心中莫名一动,分了他一点食物,仅半口残余饭食之恩,得如此深重的回报。
顾铭晃神的些许时间中,那残余生命顽强的毒蛇愤恨着扭动身躯咬向腿根。
被小腿处的疼痛唤醒,顾铭抽出靴中的小刀,眼也不瞬地将那蛇牙撕咬的那片肉都一并剜了去,利落地将刀口周围的血顺着大腿往下挤,三两下割了巾缕衣袍,层层包裹起伤处。
单手处理起这些也不见狼狈色,另一只手依旧稳稳拖住身后那人。
除开更苍白的唇色,几乎看不出任何别的异样。顾铭重新背起顾千珏往石阶下走去。
石阶的尽头就是救赎吗?他并不知,能够给他指引和依靠的人如今在他的背脊上,他便守护着如是,至此,再往复着,机械地踏步迈下。
直至腿脚处木然麻痹的感觉传来,四肢都僵木顿滞,好似意识与躯壳彻底剥脱开来,不受控制。
顾铭身形摇晃,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使出浑身气力将背后的人抱入怀中,弓着身子将顾千珏全然护在臂弯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等顾千珏彻底转醒来时,不待查明身上的异状,先蹒跚着向倒在一边生死不明的男人走去。
一路上他对这些经历都有着模糊的印象,奈何身体却不受控制一般软弱无力,甚思绪也混乱。
不幸中的万幸,余下的石阶并不算长,男人身上鸦色的衣袍被阶上零散的碎石磨损划破,甚有裸露的肌肤狰狞地翻出皮肉,洇出的血已有些干固。
他面无表情,熟练地轻扯开衣物,取出环腰的尖刃用火淬之,附好伤药,刀光翻转的利落,将嵌入肌肤中的碎石挑出。
把男人周身的情况检查个遍,再看向腿上男人潦草包扎的伤口。
顾千珏打开布条的手微动,他以为自己早应该习惯这些场面。看到那腿上翻开的皮肤,周围已有红肿溃烂的迹象,那块皮上几乎看不到蛇牙咬伤的孔裂,却仍心中不忍。
男人下手极狠,生生剜去一块肉。
血水顺着腿往下淌着,将白色的中裤湿成赤色,连带着墨色的靴也泛出凝固的深色,只是看的不大分明。
顾千珏不欲再想,男人是撑着这样的伤,将他一步步背下石阶,甚至步履都不曾踉跄。
他放缓了动作,重新为男人敷伤药再包扎完好,又掏出各种解毒的良药喂男人服下,约摸一刻功夫就总要查探起男人的各处,好似这样能安心些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并没有把握那些原主留下的药就能解蛇毒。
可天公并不给他余留更多失落的时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顾千珏这才将注意力回转到周围上来。他们跌下的石阶是一处环形深坑的通路,总之从下看只得见上方隐约的檐缘。
顶上并没有任何覆盖,围拱周围的窄缘似乎能提供着一点遮蔽,天色已晚,穹底下纵使没有呼啸的长风,却也料峭霜重。
将人抱至一旁的遮蔽处,淅淅沥沥的雨很快下得大了,天然的窄口上落下丝丝串串的水帘,在积下的水洼上溅绽出朵朵白花。
四周没有任何的高树灌丛能挡遮些许,雨幕随着微小的风动便能斜斜飘砸在身上。
顾千珏背过身将人抵在那窄道下方,雨帘啪啪打在他的身上,随着冰冷的风和着凉凝的夜露,身体的温度被一并裹挟带走。
怕男人受冷,他运转起内息,将身上腾得热了些。
缓缓顺着窄道盘援行走,避着斜斜飘进的雨水淋浇在男人身上,他的动作收敛又小心。
终于在弧壁下弯的尾部,一道凹陷矗立的石门有了更宽阔的落脚点,顿了顿,思索片刻余,跨步踏在了石门前的青板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抬脚的功夫,顾千珏的内息流转得迅速,将身上着的外袍烘干个彻底,才解下外氅搭在壁缝拐角的间隙,轻轻搂抱着男人靠了过去,旋即欲端坐在一旁,就此等着男人恢复。
可变故横生,不待他坐下的功夫,不知是触及何种开关,厚重的石门嚯哄作响,向上缓缓升起,门缘掀动一片尘土,扑簌滚落些碎石。
石门里,不知从何处射下的光幕切割开整个内外,似乎一道天然的屏障。
顾千珏单瞥了一眼,不欲行那单枪匹马遇事便要探三分的冒险鲁莽之举,想就此收回视线。
然而目光却就此锁在光幕上一般,挪不开分毫。
那光幕上方浮现出片羽场景,分明是高楼林立的都市城际,拉近了甚能看得其中的画面。顾千珏只做是幻觉,把眼闭上,又再睁开,画面中一瞬而过的景象也不差分毫。
他抽出匕首注入内息,往光幕掷去,那匕刃穿过光幕,没入石门内,不知撞向何处,发出当啷坠地的声响。
意料之中,光幕没有毁去,顾千珏也一时有些犯难。可不等他犹豫作何才能逃开这些幻境,或者破开这般的阵法,光幕中的画面将他吸引。
行随意动,他就那般探出手去。
指节触及光幕便没了进去,而画面还在继续,顾千珏却很快清明,欲抽回手,然光幕中一股更大的未知力道将他整个人都覆没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最后的一刻他只余仓皇一瞥,心头记挂的是身后尚陷入昏迷的男人。只是他也不曾注意男人因为石门开启身形移动下,早就坠入光幕一半的手。
—————————————
光幕中的画面,一个男子被几个蒙住头面的年轻混混捶倒在地。那些不良青年抢过男人试图争回的背包,见男人的动作,又是一拳砸过去,将男人撂倒在地,只是男人很执拗地抓着背包不放。
几个混混便一起上前抓扯,细密的拳脚纷纷落在男人身上,他不得已吃痛,手中紧攥的东西也脱力被人夺了去。
男人被打得狼狈躺在地上,好几个翻身都爬不起来,几个弄出动静的青年早就训练有素般飞速逃离。
他无措地擦拭着从鼻腔中流出的温热血水,想从包里拿出些纸巾,手中动作一顿,背包已被人抢走,只得反手抹在手背上,偏那血一时半会止不住的样子,将手背也染红,稀拉淌悬上指节。
顾千珏有些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去扶他,却发现手臂兀自穿过了男人的身体。他这才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双手,还有周围的哥特式建筑的林立大厦,高耸入云的尖顶搭配经典的斑斓的玻璃画,应当不出意外是新世纪的基建,只是跟H国很不一样的风格。
他穿过了光幕,好似以一种魂体的方式出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怎知是虚拟的环境还是其他时空,顾千珏一时头脑中思绪翻涌。
心念又一动,他迈开腿欲走向通讯厅,倘使能打电话回H国,便能知晓这究竟是不是他原来的世界。
却发现不管怎么尝试都离不开这个男人周身三丈远,于是放弃了挣扎,思考起别的脱困形式。他尚又试了,这个地方的物品他也拿不起来,只能生生穿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无法,只能先在男人周围观察起来。
若说有什么特异之处,顾千珏留意了有几天了。最初他是因为这个男人被揍倒在地时露出跟顾铭相似的容貌,他便不自禁伸出手想要阻止那些以多欺少的混混。
于是才有了被吸进光幕这一事来。那天男人被揍得也不见人样,顾千珏几乎只有一瞬见到了那与顾铭相似的点,其余时间再没看过,他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恍惚又产生了幻觉。
当然这也可能跟男人的装束有些关系,他总留着长长的刘海将眉眼都遮盖得严实,行事也温吞老实的模样,身形也比起魁实的影卫魁首单薄不少,跟顾铭凌厉沉敛的样子实在差去太远。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顾千珏将男人的信息囫囵了解个大致。
男人在F国瓦萨里做着各种的活计,传闻在这个地方只要你肯吃苦就能挣钱,顾千珏敢说,在这个男人身上他见识得很彻底,这一点确如其实。
男人白天主要在一家餐厅的后厨掌勺,下班之后还会骑车做跑腿的任务,一月有八天的假期他会找超市搬货的临时工做,或者送鲜奶的小工,诸如此类,总之是除了主职以外的一些,便于结算,付出劳动便有收获的工作。
男人似乎很缺钱,非常缺钱。
后来在零星的跨国电话得知,男人偶尔跟H国的妻子联系,他们有一个女儿,好像身体状况并不好,最近大抵是患了什么病症,需要很高昂的费用。
为了攒更多的钱,男人没日没夜地发命找活干,欲节约跨国漫游的联系费用,男人打电话之前都会在纸张上写下要说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天背包里是男人想要汇回H国妻子账户的钱,被几个当地经常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赖混给抢了,自此之后男人愈发卖命肯干,生活也更为拮据以至于苛刻的程度。
实质上,顾千珏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境况了,他也不曾得知男人之前的生活如何。
男人住在打工那家店后厨的杂物库,一个破落的逼仄房间,听男人与老板的对话大致能知那是老板借住给他,比在外租住一间屋子要低廉太多,男人甚对此感恩不已。
平日里需用水,他则是去一旁正兴建的广场工地,那里有免费的公共洗浴棚,几个工地废木板搭起来的简陋小室,旁边是大水桶煮沸的热水也是免费提供,提着塑料胶桶混着一旁水龙头放出来的凉水,便能洗上一个免费的澡。
男人还会用餐饮店废弃的大玻璃饮料瓶接那热水,提回房间备饮水喝。老板给他提供住宿,水电却是单独算,为了节约这笔微末的费用,男人独自在房间几乎从不开灯。
为男人单独装的水电表,每月导出来的个位数费用几乎让老板惊掉下巴,一度怀疑男人在偷漏店里的公用,直到观察男人贫瘠到没有色彩的日常状态,才抵消了那些警惕。
吃住都是餐饮店老板提供,衣服有着简单换洗得开的三两件,还都洗得褪了色,倒好掩在工作服下,那些穷得发酸的窘迫不至于外露得彻底。
男人吝于在自己身上花费什么东西。
这天,男人如往常跑完腿,从工地那间免费洗浴棚洗漱完出来回店里的路上,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映入眼,男人的脚步和神色都没有什么停留。
只是这家新店雇的店员年轻又热情,凑上去让男人尝试着店里推出的新品,在餐饮店打工,那些简单的F国语言他大致听懂,沉默摇了摇头,步履快了几分以示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年轻店员将一次性小勺中挖下的小块蛋糕利落地塞进男人嘴里,口中一直言道,尝尝吧,免费的。
虽然这动作称得上冒犯,但是口中抿开的滋味确是从来没有尝过的,男人有些怯怯地道了声不好意思,仓皇快步走开了。
男人很多次路过这家店,眼神都会无意中瞥一眼,只是脚步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回忆起来很久的以前,在路上捡到的一个黄灿灿的大金币,那是周围小学卖得最火的巧克力糖,他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吃食,将那物当做宝贝疙瘩似的拿回家里,只觉这个东西应该很珍贵。直到里面的糖化开来,金色的糖纸壳沁出黑乎乎的黏膏,他不小心抹到手上,闻到一股馨甜,惴惴裹入舌尖,确真切尝到了那甜味,真的很好吃。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没读书了,跟意愿倒没有关系。他爹妈死得早,家徒四壁,伶仃一人。早些年估摸着也就刚上学的年纪,就跟着流浪汉捡垃圾饥一顿饱一顿,饿得瘦骨嶙峋,没有吃过什么好的东西。
后来流浪汉又不知道怎么失踪了,村里说兴许在什么地方做扒手叫人打死了去,那流浪汉手脚一直不太干净,只是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加上多是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村里也就没费功夫管束他。
流浪汉没了不要紧,无非少一个人一起捡垃圾的,意义是没有人再跟男孩说说话了。
他的身上经常弄得又脏又臭,同龄的小孩见了他只会捡起泥巴扔他,叫他躲远点去,骂他身上飘着死老鼠味,还说都是虱子和虫子。
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阿嬷的,她一个独居老年人,儿女都在外打工,性格也有些孤僻古怪。
见到大冬天的,这样一个半大不大的小破孩儿,面黄肌瘦的样,在外面露个通红的脚趾,肿起的冻疮破溃出黄红黄红的脓血,在垃圾桶周围翻翻找找,实在是可怜得,便将人领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按阿嬷的话,养条狗便也是养了,何况是养个人。
男孩很长时间没跟人说话,发出声音也不利索,阿嬷起初也怕他脑子不好,可能会发疯攻击人什么的,将人拎去房子原先破弃的旧厨房,扔了以前孙女宿舍住校用的草垫子还有被子就拿给他,任他将就了。
那之后男孩有了一个蔽所,一手厨艺也是那时候学会的。空闲的时间他会给阿嬷煮饭,收拾家里。
阿嬷捡个流浪小子的事情在周围也都有知,那些人打趣,这可比捡条狗来得强。
尽管最开始,男孩咿呀说着怪话的时候,他们还避之不及,嘴里说着阿嬷的晦气话,生怕男孩会暴起咬人之类的,后来男孩逐渐把话重新学好说利索了,也没有表现出痴呆或者发癫的异常,那些人便也才一改了口风。
和阿嬷住一起,那样金灿灿的糖也是有机会吃到了,瘦削的身材也因为正常的营养,得以窜长些许,他想那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再一年的冬天,热闹的年节来又过,阿嬷家人团聚时,他每次都会知趣地跑走,不多打扰,以为他知道他们不待见他,除了阿嬷。
不止一次听到阿嬷的孙女抱怨,为什么要养个闲人在家,废柴废米。男孩想说他会赚钱,会给阿嬷买菜,不会白吃东西的,可一想起那些曾经将他围做一团孩童稚嫩声音,骂他又脏又臭,钱也是臭的,跟垃圾一个味,他选择了缄默不语。
阿嬷死在了那个年节后的冬天,等男孩发现的时候,手脚都僵直了。
男孩又没有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没有理由留在那一个没有阿嬷的,骂他天灾克星,毫无温情的家,那不是他的家。
他背上简陋的行装,去了大城镇,听人说那里有更多的,捡不完的垃圾。
等他摸爬滚打,在一家餐馆做起了后厨,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再后来遇到现在的妻子,被哄着接盘,仓促结婚,还妻子那些嫌穷爱富的话语,被拐骗辗转来到F国做后厨的种种。
可如今的男人还不知道这些残忍的真相,他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很幸福,能赚钱,能吃饱,不会受冻都是一种幸福。
唯一苦恼的是,他女儿救命的钱让人抢了去,他没钱汇回去给妻子,而手术又迫在眉睫。
每次他做得很好的时候,或者是有什么烦恼,阿嬷看出来了都会给他一枚金币巧片,她说吃点甜的,小狗就不会不高兴了,虽然真正的小狗不能吃巧克力。
男孩会笑着掰一半给阿嬷,只是阿嬷从来不会要,嘟囔着自己不喜欢吃甜食。
从警局出来的那一瞬间,冷风吹在脸上,割得有些疼,他突然很想,很想吃一片金巧。
用着蹩脚的F国话语,在警察不耐烦的表情下一点点描绘着案发的情况,含糊说不出嫌疑人的任何外貌特征时,那工作人员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官方地叫男人等通知,便作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男人路过了很多次那家甜品店,他知道晚上十点以后所有未售出的甜品都会打折。
他迈进店里,挑了一个同金巧币颜色一模一样的生巧团,他想那一定很好吃,应该比当初尝的免费试吃更胜一筹。
那小小一块东西,花了他七费币,快赶上他一个月的水电费。他搂抱住店里给的小方盒,如获至宝,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小杂货间。
屋里连灯也舍不得开,褐色的团子跟黑暗几乎融成一片,男人又披上衣服往门外走了些,借着政府出资修的免费太阳能路灯的光晕,他小小地咬了一口,苦滞的滋味化开来。
男人没有吃过什么正宗的黑巧,也不知道他吃的甜得发腻的金巧片实质是廉价可可脂。他只觉得好像被欺骗了,被警察,被甜品店,被这个生巧团欺骗了。
那味道难以下咽,可男人就这样在路灯下,默默地,一点不剩地将东西吃完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
国内的妻子打来电话,痛骂着男人的无能和没用,一边又哭诉着女儿病情恶化需要高昂的手术费,说着如果女儿不能接受治疗,也就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了。
男人决定回国,他没有跟女人说明自己的举动,不愿招致更多反驳的话。需得明白,那些钱已经被抢走了,他也不能只留下绝望无助的妻子在国内一人独自面对病重的女儿。
在国外,无论如何努力的挣钱也填不了那些窟窿,他想他得回去陪他的妻子一起面对这些困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