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目佩(镇尺耳光巴掌等,破镜重圆的打P股传奇小故事)(1 / 2)
<p style="font-size:16px">话说这世间因缘,或刀过竹解,无往不利,或时乖命蹇,五角六张,总脱不开“造化”二字,哪怕那古来圣人,月殿神仙,也不能免俗,且不见有诗云:
常娥应悔偷灵药,碧海云天夜夜心。
譬如说,这今朝便有一奇事,正应在太宗安定年间,新帝登基,开恩科取士,榜眼上正点中一位余姓的年轻相公。这余相公不仅文章锦绣,更生得是玉面朱唇,倜傥俊逸。天官夸街之前,便有黄门带他入宫陛见。原是圣上青眼,有意以嫡女玉娘下降。谁知余相公早有糟糠在室,一意推拒。圣上见他意决,虽然心下不快,到底不再强求,反赐琉璃比目佩一双,祝他恩爱两全,正是: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余盛青年进士,并不是不通世故,哪怕当今不曾明说,也知道自己得罪天家,难留帝都,便主动寻求外任,远远地谋到闽地的一任县公去做。熟料罹遭意外,乘江南下途中遇上水匪,行船倾覆不说,一家老少,也尽数没入茫茫江水之中,踪迹难寻。
也是余盛命不该绝,他被人击晕落江,一路凫过两省,竟然不死,反被一渔翁所救。他身上路引文凭皆失,又妻离子散,只好恸哭一场,寄居乡下,讲学谋生。屈指十数年转过,省内盗匪兴盛,流民四起。余盛乘机立户,得了个清白身份,再去科考,府乡诸试,果然一考就中,桂榜之上,更是取了解元。这时那渔翁已死,留下孤身一个孙女儿秀英,余盛便认作义女,一并带上了府城。
正是他应该看到,当今知悉此地匪患,点了前科状元孙祺为监察御史,差他往淮府刷卷,刚巧到了府城。余盛一眼之下,只见他眉眼极肖亡妻。他多年寻亲不得,自知已有些魔怔了,却也不愿意错过哪怕一线之机。他因有功名在身,正经写下拜帖。孙祺少年登科,实不是骄狂之人,自然礼待。
余盛上门时,正巧孙祺下衙归来,两人一起入了孙府。廊下树稀,西斜的日影之下,余盛分明地瞧见,孙祺腰间坠的环佩一闪而过,在日光中映出熠熠光辉。他再去细看,那佩却不见踪影。余盛数日忧思,终于忍不住停住脚步。孙祺回身相询,余盛只好答道:
“看见大人,实在是像极了学生的一位故人。”
孙祺便问,“却不知是哪位故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余盛答道,“正是家荆。”
孙祺即正色道,“本官高堂俱在,椿萱两全,这样打趣,却不能领受。”余盛知道冒犯,长揖相谢,孙祺连忙伸手去扶,眼中一转,又笑道,“不过么,这世上美人,想来多有相似之处,这是前世的缘法,也未可知。”
余盛看见他笑起来的样子,看见他眉目间飞扬的风流意气,他想到,倘若他的孩子仍然在世,或许也应当是这个模样,这般年纪。不,他并不祈盼当年还未出世的孩子少年得志,他只希望他的妻儿依旧平宁安康。余盛定定地盯着孙祺,只觉得鼻间酸楚难言,忽然就落下泪来。
孙祺看见他的神情,垂眸沉默半晌,方道,“既然是故人,想来该有旧事。”
余盛拭去泪水,告罪失态,索性一桩一件,尽数道来。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余盛终于道,“学生早该灰心了,想来那大江之中,我能全一性命,已是万千幸事,如何还能奢求其它?就连……”他自袖中取出一佩,正是那一对比目中的一只,他这些年素不离身,还是今天拜谒认亲,才解下来收在了袖里,“就连这比目佩,也是将离将离,再也不必盼它成双了。”
说完,他长叹一声,死死地将一只琉璃佩攥在手中。当时已向季春,南边地气又盛,徐盛闭上双眼,一时竟然觉得院内灼灼花香蒸得他头上发晕。不然,他正哀伤之际,为甚么会有人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
孙祺唤他,“父亲,”
余盛睁开眼问,“你叫我甚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孙祺犹豫了一下,又叫,“……爹爹?”
余盛许久不言。孙祺算计生父,正心虚欲辩,就见余盛大悲大喜之下,两眼向上一插,竟然就这样,直挺挺地晕厥了过去。
余盛在孙祺的书房里面醒来,夜慕沉沉,午后的热气已经散尽,月华入室,不远处的桌案上也点着长明的油灯。他刚一掀开身上的薄被,就看到了床头小几之上,正是两只比目玉佩。首尾相接,成双成对。
内制的饰物,上面都加了印刻,再做不得假。余盛颤着双手,先取了自己的阳佩,又取了相对的阴佩,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十六年来,终于令他等到今日。原来他终年所求,并不是旧梦难追,原来他夜夜所思,并不是一梦南柯。他正自激动,忽然感到竹榻微微颤动,这才发现孙祺抱着另一床被子,竟然就睡在榻里,因他起身,这会儿已经醒转过来。
孙祺刚一睁眼,就见灯下一诡魅黑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瞧。亏他自幼胆壮,才没给吓个好歹,还能插科打诨道,“余相公,我家下人也少,好容易把你抬回来,可累得我。”
余盛不理他的胡话,这才慢慢地问,“你……这些年,还好?”
孙祺饧着眼道,“还好还好。”
余盛给他掩上被子道,“没睡醒,接着睡罢。”
孙祺困得没心没肺,真的就睡了。他当日沐休,一觉睡到日升,结果,他再一睁眼,余盛还在那儿看他呢。好在已经是第二次,况且太阳也升起来了,孙祺就没怎么怕,掀被子起身,拿屋里备的冷水绞了帕子擦过脸才道,“难得我们抵足而眠,余相公半宿不睡,岂不可惜。”
余盛瞥了他的冷帕子一眼,才道,“你叫我甚么?”
孙祺一愣,随即恍然,“这不是还,那个,不大熟悉,之前叫习惯了,日后晚辈慢慢再改就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余盛枯坐半夜,一颗酸苦的老心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就是许多沉郁的怒火。如今往回再想,他如何还不知孙祺一开始便神态有异。要是孙祺这会儿与他父子相认,抱头痛哭,倒还则罢了,可是……可是!
余盛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抚平衣上的褶皱,重复他儿子的话,“之前。”
孙祺对将至的危险无知无觉,像一个傻子一样的笑道,“是呀,早在我爹去世前,我就知道我不是亲生,之前见到相公的名讳,心下还觉得奇异来着。”
其实,要孙祺说,他,他也不知道,新认来的爹会突然暴起呀!他,他都这么真诚了。
特别真诚的孙祺被一把拽住胳膊,生生地压趴在了桌案上。他年过舞象,登科既早,虽说身量不矮,也还有着少年的单薄,如何挣得过激愤之下的青年男子。余盛恚怒已极,抄起桌上的镇尺就往儿子臀腿上狠狠落了两下。孙祺惊呼一声,挣道,“啊呀,你打我做甚么?”
余盛怒道,“你椿萱俱全!你不能领受!”说着,又是一镇尺打在孙祺的臀峰上。
这事一提起来,孙祺也有些气弱,挣扎的动作也小了些,他委屈道,“也不能上来个人我就认爹,总得再多问上一问,谁知道是不是骗——啊!”
余盛连着几下镇尺落下,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孙祺见风声不对,连忙改口,“其实,我们到底还能重逢相认,可见是几辈子的缘法,您,您应该开心才是。”
这不提缘法还好,一提缘法,余盛就想起了他亲生儿子昨天那惊世骇俗的一番“美人论”。想他世代耕读传家,当年进士及第,天家威严,公主尊贵,他尚且富贵不能淫,宁肯自折仕途也不负发妻。怎么,怎么这小子开口闭口,尽是那等轻薄浮浪之言!余盛忧思之下,本已半宿未睡,几顿未食,又有这连番的刺激,终于头晕目眩——
“诶——爹?爹!你打我吧,你别吓我呀!!”
孙祺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余盛,未免父亲劳累,连忙截下了他手中沉重的镇尺。余盛顾不上感慨儿子体贴,堪堪站稳身子。正好孙家小厮送来清淡饭食,孙祺伏侍父亲,洗漱更衣,又亲手捧汤执筷,种种殷勤周到,自不必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余盛原就是一时之气,况且,见到失而复得的亲子这幅模样,泼天的怒火,也得消了九成。用过些粥食小菜,孙祺劝父亲再歇上一歇,又感慨道,“谁曾想,我头遭出巡,竟能破了这等奇案。”
余盛没有多想,只道,“我儿出息,更远胜为父当年。”
孙祺因道,“您这样夸我,我可要害羞了。”话虽如此,面上也没有半点羞赧之态。余盛看在眼里,其实抱孙不抱子,他何尝不想做个严父。可这十五年失散流离,再见到儿子这样的明媚无忧,他又岂是铁石心肠!余盛心里默默地把昨日试探种种抛诸脑后,作寻常态道:
“这时歇下,晚间又走了困。也不知这是你甚么时候置下的宅子,不如引我一观。”
孙祺连声道,“原该如此,是我疏忽。”为父亲打起帘子,两人便往后院去。府城之中,难得他能盖起这一座院子来。待走过一方拐角,迎面一树盛放的杜鹃,孙祺并不多看一眼,反而道,“这原本是族叔的宅子,当年他谋夺我爹……我养父的银钱,谁知道最后落到我手里了呢。”
原本余盛见到孙祺的性情,对孙家的情况也多有猜测,如今亲眼确定过,儿子这些年不说锦衣玉养,至少衣食无忧,安心之余,心下却也不免酸涩难言。只是不知,他的养家,究竟是甚么模样。
二人转过一圈,又回到书房,余盛想到,凡事循序渐进,况且内宅多是女眷,也就没有多说甚么。孙祺见他兴致不高,主动与他说起当年事。却原来:
而翁双鬓早星星,膝下儿郎得宁馨。
长忆杜陵怜骥子,不惭周雅赋螟蛉。
自孙祺记事以来,孙家原是游商以生,多做水上生意,沿江两岸,一度无人不知。可孙祺自五六岁上开蒙,聪明伶俐,才能出众,再大些,更是经书精通,游庠补廪。孙老爷见独子这般出众,万千大喜,如何还能行商作贾,误了麒麟儿前程,自此十九家业,统统撂开手去。熟料族弟贪心不足,反施暗算,孙老爷连祖业田产都折去大半,翻年过去,便郁郁而终。孙祺戴孝攻读,上京应考,这才金榜高中。时至如今,当年纠纷,大多也了却了。
余盛听了,唏嘘感慨不提,顺势问道,“也不知你养父名号,日后理应好生祭拜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孙祺回,“养父自然姓孙,讳虎。”
余盛悚然大惊,急问,“他是哪里人士?”
孙祺答道,“是湘西清水县人。”
“你——孽障!”
余盛震怒之下,劈手一掌扇在孙祺的面上。孙祺目瞪口呆,还不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就又以无比熟悉的姿势被压在了桌案上。他动作太疾,桌子一摇,笔架倾翻,七八只毛笔尽数都摔在地上。余盛抄起案上的镇纸,发狠地责打在孙祺的臀上。孙祺早上的旧伤未愈,这几下又委实狠厉,连声呼道,“父亲!父亲!”
余盛道,“你,你还有没有心肝!”
身后镇纸落得又疾又狠,孙祺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急急道,“父亲何至于此,孩儿错在何处,我,我也实在不知啊!”
余盛重重几下叠在孙祺的臀峰上,颤声怒道,“你难道不知,你认贼作父!你难道不知,我家与那匪贼之间,有着怎样的血海深仇!”
孙祺疼得浑身发软,他道,“……定有误会,这其中定有误会。”
余盛哀恸之极,握着镇尺的右手都在发抖,他沉声道,“哪怕积年旧事,我怎么能记不得,当年沉船的渡口!我又怎能忘却,那贼子谋我全家之时,与周围人互通的姓名!他身边还有一个亲生弟弟,叫作孙豹,瞽一只左目,有还没有!”
“这……这……”是豹二叔,是早些年在行商时罹难的豹二叔无疑!孙祺怔怔地落下泪来,茫然地道,“怎会如此?我不知……我也不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余盛强自冷静,听着亲子的哭声,自知不能迁怒,却道,“你还不速速与那贼人断绝关系,将那一窝匪类擒拿归案,以正法纪纲常!”
却是:
而今知旧故,惊风平地生。
孙祺只是沉默下来。
余盛等待须臾,见他这样的反应,只觉得心下发凉,他问,“怎么,你竟不愿么?”
孙祺仍然不答。余盛大恸,举起镇尺,又往他臀腿上击打数下,孙祺压下呼痛,这才低声道,“那,您是要我不顾十年养恩么?”
余盛道,“国法当前,岂论私情,小畜生还敢强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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