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赢家(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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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赢家(二)

(忍怒装欢,咽泪风骚。)

那时孟兰津不忍揭穿,其实他知道不止是加雷斯。

他不想经由自己的嘴说出真相,而自己的耳朵还得再将这真相聆听一遍。

——他因为私心而在风舒翼身上悄悄留下的那片梦神叶,能让他对风舒翼的一切精神波动感同身受。

风舒翼的兴奋,风舒翼的失控,风舒翼的不情愿和勉为其难,还有后来那一次……几乎冲击了他精神海的漫长狂怒与痛苦。

此时此刻他眼中含着黯然伤悲,坐在榻边凝视着昏睡中、苍白如死的风舒翼,掌中轻轻握着人类骨肉脆弱的一只手。

这手是那么凉,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温度,生命力仿佛在缓慢却不停歇地从风舒翼身上流失。

加雷斯看着孟兰津接过侍女呈上的手巾拭了脸上涔涔冷汗,难掩疲惫地低声吩咐:“去取一片梦神叶来,要新鲜摘取的……请‘他’去。”

侍女应承后退下了。

“你该去休息,”加雷斯开口道,“我来守着他吧。”

“你知道舒翼为什么那样怨恨霍天屿吗?”孟兰津垂着眼小心妥帖地放下风舒翼的手,转过头来看着加雷斯,“从你去‘海岸线号’上救他那时起……拥有完整记忆的舒翼与你重逢之后,曾告诉过你来龙去脉吗?”

加雷斯的咬肌轻轻鼓了鼓。

没有。

他只凭自己所知的线索推测过,但无法证实对错。

风舒翼那时就学会将所有事藏在心里,脾性上来说也几乎与从前判若两人,再不复昔日飞扬桀骜、意气风发。

加雷斯至今仍一字不差地记得当年桑恩在恐惧绝望中冒死发出的那条呼救。

“弗拉德上校……我们被困住了,每个被带走的人都再没回来过……请尽快……就算你不愿搭救我们……也请救救舒翼!苏奎罗一直在对他动私刑……每次他从禁闭室出来,手上都有血……我怕舒翼撑不住了……他的大脑被人动了手脚,现在只有你可以帮他……帮帮我们吧……杀死苏奎罗……哦,杀死那个怪物……任天兆他们……他们留下了一个看不见的怪物!……请——不,不!放开我!——”

不幸中的万幸,桑恩的孤注一掷被“天际号”成功接收,只是那时的加雷斯误以为那些破碎颤抖的话语中的“怪物”指的是苏奎罗。

当经过一番交火后登上“海岸线号”并通过暴力手段控制了苏奎罗的势力之后,加雷斯带人赶往禁闭区。

得知苏奎罗又进了风舒翼的禁闭室,已数小时没有出来,加雷斯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突破了禁闭区大门之后,整片区域一片死寂,竟毫无活物生息。

同伴们面面相觑,加雷斯铁青着脸色抬手示意他们原地等候,兀自按捺着心中暴戾与焦急大步走向唯一闭锁着的那间囚室,拔了电磁枪轰烂三重锁破门而入。

——犹有余温的血气混杂着其他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鼻而来。

只见室内一片可怖的狼藉,惨烈血痕在墙体上炸裂;地上暗红血液与人体组织碎块……以及消化道产生的肮脏废料的浓稠混合物四处横流。

加雷斯看到赤身裸体屈腿坐在地上的风舒翼。

他正扶着自己的膝盖垂着头深深吐纳着呼吸——知道有人进来,他抬起脸一言不发地望向加雷斯,双眼明亮如兽,凶悍合着戒备,又好像还有隐忍,苍白面孔上冶艳的鲜红触目惊心。

他双手上、胸膛上,淋淋沥沥,全是血。

腿间……却是混着血色的干涸的污浊精斑。

加雷斯刹那间攥紧了右手,几乎要将合金的枪托捏变形,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其可怕。

风舒翼看他只是矗在那儿无所动作,反而松懈了一些,撇开头去,仍是不言语。

加雷斯稍稍转动眼珠,看到苏奎罗的尸体——不,残骸——就倒在离风舒翼不远处。

那头颅活像颗被硬生生挤爆的橙子,红红白白恣意流淌糊得到处都是,残存的半张脸上表情凝固在万般恐惧的扭曲模样,体腔肚腹被粗野强横地破坏,千疮百孔勉强能认出是心脏的一团烂肉半吊在被打开的胸腔外——他的下体已成了血肉模糊一滩泥。

“喂,站那里半天也不说话,你来干什么的?”风舒翼终于开口,声音异常低哑。

“说了会来救你,”加雷斯扬起嘴角,提起上回来两人间那句玩笑话,惯常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佻挞腔调,“这不就来了?”

……

“你说得对,他是个幽灵,阴魂不散,”孟兰津的声音将加雷斯从回忆中拽出来,“他欺骗过、背弃过舒翼,舒翼恨他入骨……”加雷斯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克苏让大君那双幻梦一般美丽却色泽冷酷的眼睛,听到他一字字说,“因为舒翼曾经真切地爱过他。”

两人一坐一立,谁也没有眨眼,石像般互望,似乎是要看看谁会先被这真相敲出裂缝。

最终,神情冰冷的加雷斯发出了一声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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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也许是不屑谈论,也许是恼火厌憎,他没有说一个字。

孟兰津挪开视线:“他醒了。”

然后朝风舒翼稍稍俯身,低柔唤道:“老师,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操……”风舒翼一醒就按住了胸骨皱起了脸,咬牙忍着痛楚道,“是不是有谁拿大锤抡我胸口了……”他似乎疑心自己断了骨头,慢慢挪动着指腹检查。

孟兰津叹了口气,抬手覆在他那只行动迟缓却偏偏多疑的手上:“你的骨头好好的,一根也没有断,一会儿我让人送点药过来帮你镇痛。”又询问,“头还疼吗?”

风舒翼靠着榻恹恹地吐出一口气,显然有些烦躁:“就那样吧,不算疼但也——”他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也在房间里但一直沉默着的加雷斯,就站在不远处。

加雷斯脸上没事人似的挂起笑模样,听起来就像随便找了个由头:“宝贝儿你醒了?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风舒翼发出一大声冷笑:“你他妈也就敢趁着老子没力气爬起来揍你的时候来了!”

他现在浑身不舒服正是脾气一点就爆的时候,两人怎么不欢而散的更是一点儿没忘,看到假装自己无公害的加雷斯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现在还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模样,呵,再装你特么也不像良民!

“等恢复好了随你怎么拿我出气。”加雷斯大大方方说。

“……”风舒翼感到意外地眨了眨眼将自觉洗干净了脖子的加雷斯重新打量一番,就差在眼睛里写上“吃错药了吧”几个大字。

他们俩鲜少好好说话不互怼,就算加雷斯表现得古怪,可不影响当下因为各种原因没心情讲道理的风舒翼挑刺找茬。

他冷着脸讥诮:“以往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次来道歉居然两手空空站在那里插蜡烛,就会不痛不痒动动嘴皮子,我看你他妈也没什么诚意!”

风舒翼笃定这货下不了台阶,结果没想到加雷斯听着貌似愣了一下,然后掏掏口袋说:“有。”

风舒翼语结了几秒,尔后仍然不买账,嫌弃道:“随手翻出个什么都拿来凑数。”

加雷斯来到风舒翼身边半蹲下来,抬手往他脖子上挂了个物件。

“什么东……”风舒翼皱着眉把那“挂坠”捞起来一看,表情僵了僵,一下子就炸了,“喂!”

“喜欢吗?”加雷斯蹲在那儿笑眯眯。

“你、你他妈——”风舒翼嗓门儿都大了。

加雷斯瞄了那牌子一眼:“哦,不要?那还我。”说着伸过手来。

风舒翼连忙把东西攥在手里躲过加雷斯魔爪,怒目相视:“还什么还!这本来就老子的东西!”——这“赔罪礼”赫然是风舒翼自己在军中时的保障标识牌——准确来说,旧的那一份。

加雷斯抬抬眉毛,眼神玩味地瞅着他:“忘了?曾经是你的,可你送我了啊。”

风舒翼给气得脑袋嗡嗡的,话都差点不利索,急辩道:“谁送你了?我会送你这个?!那时候分明是你不要脸赖去的好吗?!!”军人之间送个人标识牌这种事情也能胡诌吗,这他妈跟造谣说俩人已经生死相许了有什么两样?!

孟兰津的表情微妙起来。

“你自己说的,‘那就给你了’,说完红着脸跑得比兔子还快,敢做不敢当?”加雷斯从容不迫,双眼简直沉静得不像本人。

老子还能干过那种事?!事关面子,风舒翼立刻就跟他争起来,直觉浑身温度蹭蹭飙升:“你放屁!我要也只会说‘大不了不要了,本大爷去申领个新的’!”

自己当时具体怎么说的是真记不清了,加雷斯耍流氓那样子倒是一见身份牌就立刻跳出脑海,深刻后悔当年太年轻手软没把加雷斯修理出PTSD!但又疑心,自己当年竟那么好说话?这东西也能轻易就放弃主权了?真是恨铁不成钢……

风舒翼越想越抓狂,只恨自己现在不能把这个厚脸皮的狗东西摁在地上爆捶一顿。

加雷斯静静看了他两秒,低笑起来:“我看你现在脑子也挺好使的么。”

又促狭道:“不然我把我的也给你,啧你这么倒霉留着当护身符嘛……”说着作势要掏另一个口袋。

风舒翼没好气立刻回绝:“省省吧!”好像加雷斯要给他一颗倒计时五秒的袖珍炸弹。

加雷斯笑得更大声了,眼神却很淡,站起身来。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加雷斯神情,事实上风舒翼刚才迅速撇开脸以示拒绝也并没有去留意。

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一次,风舒翼愤愤地把身份牌从衣领里塞进去藏得严严实实,骂道:“老子看你脑子一直就没好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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