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昨日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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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昨日死

(没救了,直接拉火葬场吧。)

——拳头在离路克斯头颅咫尺处急刹后停住了。

“……你叫我什么?”风舒翼舌根僵硬、声带收紧,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

他的眼球外肌也骤然暂停功能,连寸毫的转动也无法完成。

是你?……

“你那时问我,是不是为了得到飞船的最高权限一直在演戏?”路克斯扶着风舒翼手臂,直视他双眼,“当年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不是。”

当真是……

“霍天屿……?”风舒翼下意识地喃喃。

这一刻他心中生出莫大的恍惚,意识几乎涣散开去,但旋即他强行收拢了神识,话一字字从齿间挤出来:“你以为在我心里你跟姓任的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我会再信你的话?你还敢再那样叫我?!

路克斯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声线沉重但温柔:“曾经我确实有所图谋才接近你……可我再自诩理智坚定、再去克制,我还是动了心,我没法重新变得不在乎,只能逼迫自己不要敞开心扉回应你,不断告诫自己要谨记你的身份和自己的目标;”

风舒翼的牙关紧咬,双目冷冽一瞬不瞬,等着瞧他究竟要怎样巧言令色。

仿生人的声音低下去:“可最后我终于明白,无论你是谁,在我心里,你是那个能令我体会到‘快乐’为何物的唯一……我的心对你总有无限的温柔,那些纵容、照顾和回护,不是伪装,是无法伪装。”

风舒翼听罢只一味低沉冷笑,眼中的危险异色仿佛可视的怒气渐渐渲开,最终道:“哈哈哈……霍天屿,你可别现在说你深爱我——老子怕笑断了气!”

路克斯的眼神那样沉郁:“当我看见你接近你,我的大脑会计算出我应当欢欣或难过的结果,可我不会感到任何痛苦或甜蜜——我已经没有神经系统,没有脑内激素,能够惟妙惟肖地演绎喜怒哀乐惧,但永远不会陷入情绪之中打乱理性。

我不是作为一名人类获得永生,也不算彻头彻尾的智械,我是识得爱恨的机器……可再复杂、再高级的程序和计算都不能完美地模拟出「爱」这项能力。”

“哈……表面情真意切,实则无动于衷?我没听出来同你那时有什么两样!”风舒翼仍是一副笑脸仅嗓音稍微嘶哑,转眼便翻了脸如凶恶的鬼,字字阴狠,“跟我打感情牌,你他妈算是出错张了!”

黑发索莱人的情绪愈发激动,他在仇恨中颤抖,灼眼的光开始在皮下翻涌,隐隐透体而出。

他的温度早已千百倍于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极限,路克斯所有与他接触之处都开始泛起焦黑,火舌很快卷了上来。

路克斯置若罔顾,只望着风舒翼双眼慢慢说:“只有在注视着你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事情不应如此……即使我脑中的数据每分每秒都在增多,生前那些记忆到如今仅占取了亿万分之一,渺远得在我回顾时看起来甚至不似自己的曾经……我也不该在眼睁睁看着你的时候得到那么多输出的结果却空荡荡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一切都大错特错……

按照「智」的设定,我理应像纯粹的元智能那样,以同样的中性态度看待高级智慧生物和任何一颗宇宙尘埃,可重新面对你我无法……不,我不愿意做到绝对理性中立,因为我不愿磨灭我的愧疚和眷恋,如果我仍有一颗心,我的心也会对你永远偏爱。”

“满口鬼话!!!”风舒翼骤然失控暴吼、睚眦欲裂,他胸膛剧烈起伏地喘息,片刻后又快意冷笑起来,轻轻说道,“你的‘偏爱’是同你一起死在白塔下面的那个,与我风舒翼有什么干系?”

路克斯似乎被震得一滞,尔后道:“我是为了——”只吐出几字他却又自缄其口,语气黯然地低声说,“别这样,舒翼。”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到自己胸膛前停顿了片刻,怔怔然像是在试着理解一些与自己认知错了位的事实,过后才重又慢慢抬起眼,却是无言地望着风舒翼。

火焰吞噬着仿生人,烧毁衣料侵蚀皮肤,随着其蔓延范围愈广,那双眼中寂然幽邃,倒映出一片狂舞的火海,机械的蓝色幽光从眼眸深处亮起。

路克斯已经暴露出金属基底的右手抬起,隔着空气沿风舒翼的脸颊逐寸贴近,像是想要触摸。

风舒翼“啪”地紧扼住仿生人手腕直至掌心光焰熔了那段腕关节,他的眼神冰冷写满抗拒与抵触,却过分厚重,仿佛压着内心最深处的动摇。

路克斯海蓝的双眸沉静,望着愤恨难当的风舒翼,眼睫垂了下来。

他低头,如天鹅俯首,在风舒翼的嘴唇上慢慢印下了一个吻。

这是一个很轻、很柔的吻。

“现在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宽恕?!”风舒翼颤栗地、杀心难抑地瞪着他,双眼被恨意点亮,燃烧着亿万星火般令人无法直视,他咬紧了牙关,声音沉沉下坠,“太晚了,霍天屿!”

烈火正在毁去那张英俊无双的脸孔,而霍天屿平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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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你的灵魂、你的嘴唇、你的笑、你的孤独、你的心……原本这些都是我的,但我知道你再也不会交给我了。所以,我别无所求。”

风舒翼久久不语死盯着他,双眼冰寒,目光锋锐如刃。

路克斯雕塑般静止着,与风舒翼四目相对,等待审判。

没有了人类的皮肤、睫毛、眉毛陪衬,这双亮蓝的眼睛显得这样的冰冷,这样的摄心……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风舒翼凝视着眼前这双蓝眸,蓦地开口唤道:“薄荷糖?”

连风舒翼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赌博般的求证带着亡灵那样深沉怨恨的颤动。

路克斯一下子窒住了,仿佛他突然间开始需要氧气一样。

一两秒之后他终于艰涩地、以踌躇的口吻道:“我只是想……”

他只看见震愕神情犹存的风舒翼点着头哑笑不止,像是这件事的荒谬程度完完全全超出了预期。

路克斯几乎遗忘了“惶恐不安”的感觉,但此时此刻那体验仿佛被完美重现:“小飞!……”

紧接着,路克斯的影像捕捉器只看见风舒翼暴怒的拳头挥了过来——

风舒翼遥遥欲坠地站起来,连最后一瞥也不屑施舍给那个重重摔在地上、分不清究竟是被砸烂还是被熔毁了半颗脑袋的人形智械。

他的创口正散发出有些呛人的烟气,逸走的电流“刺刺拉拉”作响。

“舒翼——”已经彻底看不出原貌的路克斯试图挽救,只是才徒劳地伸出手,便眼见着风舒翼的身体瞬间解构成无数不稳定的微粒,然后,砰然消失!

“不!”他骇然大喊。

……

风舒翼重重跪倒在地,大吐特吐。

事实上胃里并没有多少内容,很快他开始吐出肝胆汁,再接着,咖啡样的血液也出现,并逐渐变成鲜血模样——

此时他已经处于严重高热状态,在停不下的呕吐中感到五脏六腑都剧烈抽搐,跪都几乎跪不住。

他已经回到了海神号。

恺好像一时都组织不起骂他的语言了,一点不留情面地嘲道:“疯了吧你!一个前男友就把你逼成这样,看你那点出息!再撕自己几次啊看我费不费那个劲给你拼回来!我不累的嘛?!”

顿了顿又自降气势死撑着脸面补充:“我可没有瞒着你,我那时候就是没有围观到底——我哪知道它们后来居然选了霍天屿不是任天兆……”

双眼近乎血红的风舒翼一个字也不回应,扛着火烧斧斫般的煎熬痛楚,挣扎着要爬起来,几次都踉跄着跌回地面。

“老……老大?!”这时响起一道错愕的男声,是千夫长之一康肯,他快步跑过来,“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怎么弄成这样——老大你发生什么事?!”他连忙搀住风舒翼。

风舒翼拽住康肯手臂,身体的重量仍不住下坠,却固执地要站起来。

康肯赶紧将他手臂架到肩上帮他稳住身形:“老大,我先带你去医务那边!”

风舒翼用手背擦了口唇和下巴上的秽物,摇了一下头:“……薄荷糖在哪里。”

他嗓音破损喑哑,就像那刚撕开土层爬回地面的亡者,周身气场更阴沉如修罗夜叉,康肯一时竟迟疑起来:“它……”

风舒翼推开了康肯,自己撑着墙壁走了——虽然他恢复能力强得可怖,可当下仍从身形中看得出勉强。

“别跟着我。”他头也不回警告道。

康肯进退两难站在原地看着风舒翼离开的背影,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回肚里,最终一顿脚扭头往其他方向决定先去找伙伴们。

……

当风舒翼拖着薄荷糖一意孤行径直往气闸舱而去,罔顾昔日爱宠的哀求,连机器人金属的脚底足跟在飞船甲板上刮擦出激烈火花、留下狰狞深痕却也不曾停下时,大家才终于真正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然而众人苦苦相劝恳请风舒翼冷静,他也铁青着脸色一概充耳不闻,甚至一脚踹开了想要上手拉他的莫流顿,还是顶着怒红的双眼开了气闸舱——

所有人被锁在了飞船内部。

薄荷糖眼睁睁看着保障台上开舱流程被一步步操作下来,抱着风舒翼的胳膊惊惶不已:“舒翼,舒翼,你别不要我!你不能连……我……也不要了……”

俄顷舱门洞开空气骤然泄压向真空,在巨大的吸力中风舒翼岿然不动,直接扛起机器人毫无留恋地、将它狠狠抛向太空!

薄荷糖逐渐远离海神号漂往莽莽深空,却始终朝风舒翼的方向伸着手,蓝眼睛那么清晰——它曾经的主人连按下它断电按钮的仁慈也遗忘了。

舱门被决绝地关上。

风舒翼孑然一人重新回到飞船里之后,全体噤若寒蝉无人敢问。

而风舒翼显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可当他迈出没几步,整个人便明显地晃了一晃,在一声声慌乱的惊呼中当即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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