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窥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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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窥豹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马甲——）

飞船泊入了侞珀联邦最庞大的太空堡垒的充能场——能源立方开始补给能量了。

这座大小接近星球的纺锤形移动要塞在银河系赫赫有名，因为它曾出席过数场银河系重大战役、确保全军战斗单元无竭能之忧，见证了联邦一次又一次毫无悬念的胜利。

在所谓“和平年代”，它不再出没于联邦边界，而是温吞地飘荡在侞珀境内。

它作为军事基地的形象似乎被弱化遗忘，如今，除了作为休眠中的军力的“容器”，机器人们更乐于将它视为便利的「储能库」和「充能桩」。

路克斯没再与风舒翼在一室之内更多共处，只最后道：“相信我们现在应有一条共识——缔结和平协定势在必行、不容再出差错。所以，‘蓝骷髅’先生，你我之间的恩怨不如先放一旁？当然，如果你在船上有任何问题需要解决，别犹豫，尽管找我。”

接着不等风舒翼散播怒气，他已经很是识相地自行走了。

风舒翼堵得胸口发闷，却听到恺对他说：“舒翼，附近有两个路克斯。”

风舒翼一愣：“什么意思？”

“波谱特征完美吻合的两个电磁场，”恺说道，“其中一个在飞船外面……要塞之内。”

风舒翼：“……”

“路克斯的副本周围还有两个脑电活动挺强的家伙，跟克苏让人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大不相同，应该是我们之前没有接触过的生物。”恺补充。

“去看看。”风舒翼知道这大概率就是他要找的“新种族”，到床上躺了下来阖上双眼。

恺伸展开它虚无的、仿佛无限的“身体”，以比光更快的速度深入要塞，追索到了这些生物信号的源头——

一个偌大的空旷房间。

哦，不，称之为空旷并不准确，因为整个空间几乎都被全息投影的立体沙盘给“顶天立地”地填满了。

在场除了路克斯，还有两名生物，都身处这微缩宇宙的沙盘之内。

当看清这些新生物的模样，风舒翼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粗口。

它们……该以巨人的身量来衡量，约莫是盖敖人形体的四五倍大，乍一看就如开始直立行走的……

龙。

这样慑人的身躯，还背负一对轻易便能与暴戾恣睢联系在一起的可怖翅膀，噩梦般的血红翼膜和关节处狠辣的骨质尖钉惹人侧目。

胸骨呈龙骨状突起，剽悍的外骨骼包裹着躯体，看一眼便知硬度骇人，即便被精密覆盖，块垒分明的肌肉轮廓仍在“护甲”之下隐约起伏；那双臂自然垂下的姿势将指掌之强显露无遗，而生有飞节的发达下肢稳稳撑在形似野兽般宽硬藏钩的双脚之上，昭示着擅长奔驰弹跳的特性和可怕的破坏力；

它们的头部与神话中魔龙之颅非常相近，只是吻部明显短了，一对眼睛大而外突能够分别旋转，多褶的环状眼帘宽厚；颅顶上起三条棱、颌下两条，颅骨有偏长的枕部——大抵与大脑发达程度也有关系——那层保护头部的硬壳外弧微微下钩后向外带出一个尖，仿佛一枚蜇人的短刺。

它们的颈部长而强壮，自然站立状态中后颈也基本处于硬壳范围下。

同盖敖一族有一点相似的，它们的脊柱位置都天生覆有格外坚厚的锋锐棘甲；但不同在于，它们的棘甲一直向下蔓延直至它们尾部的中后段。

恺咋舌道：“所以这群智能是搞了‘龙人’出来？”

风舒翼直觉道：“不……不会那么简单。”侞珀手中所掌握的基因库极其庞杂，不可能只利用到那么丁点，外形接近不能代表一切。

这两名新种族各自头上都接入了十数根软管，想必是为了直接从大脑活动皮层精准提取脑电信号。

这时其中一名先有一个向上轻跃的动作，而后展翼振翅飞到了半空，另一名随后也同样如此。

风舒翼能确定它们正在经历什么测验，因为接下来它们拖着那满头的管子在这浓缩了的宇宙一角中上下腾挪观察局势，排兵布阵因时而动，游刃有余地模拟着星际对抗。

不同于展示人前，路克斯双目之中机械的明亮蓝光不曾熄灭，只是偶有短促闪动——说明大概在与其他智能进行信息传换。

神情淡漠地见证着两名“异龙族”成功在敌方中军撕开突破口，应是认可了它们现阶段的表现，路克斯手指轻抬，沙盘角落的种种柱状数值同时被进行了不同调整。

旋即，星际沙盘的比例尺被疾速加大，直接拖到了某颗星球大气层内的范围。

敌方的共识相应改变，空中结合地面，火力结构改变之外战略有了显着的提升。

对面的防御与进攻密不透风，情势几乎逼人，两个龙人却从鼻腔发出了一些空气与呼吸器官相摩擦产生的声响——尽管风舒翼疑心呼吸并不是它们必要的生命活动——似乎是在表达不屑的情绪。

恺沉吟道：“鲜活成这样的，如假包换有个

生物脑子吧？”

风舒翼道：“它们要对付盖敖人，少不得还得对付人脑，怎么也得给这新种族整个集合型大脑吧。”

“甚至侧重人脑……阴谋诡计盖敖人哪有你们人类玩得精。不过你猜，塑料小人儿会给它们加克苏让思维么？”银河系公认的智力前三的物种都多少来点儿？

“克苏让式的思维加不加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它们光在人脑的个体极限开发以及群体整合上就做了无数次试验，”风舒翼冷冷道，事实上他一向以不单纯的眼光看待侞珀联邦建立人类聚居地且帮助人类移民繁衍生息的行为，“那么就地取材会是最便利的选择。”

恺说：“嗯，传简讯去？”

“先给娑卢嘉慕递这个消息吧，”风舒翼道，“至于新种族，信息还可以再多收集一些。”

很快，恺协助他进入了克苏让大君的梦境。

……

风舒翼第二次观察到新种族，是在一个与机甲演练场相连的中型充能场。

这一回风舒翼借着恺的“眼睛”清楚看见，异龙族那条根部粗壮雄健、末端状如箭簇的修长尾巴翩然举起、魔术般“撕裂”开来，变成了三根强有力带倒钩的血肉之鞭。

随着它们漫不经心的步伐，灵活又悠哉地在空气中拂动、切割。

——尔后其中一名龙人的三股尾巴以奇妙的方式配合着，不需双眼的视力辅助，便精准、轻巧地打开了身后的冻存仪，从中拈起了一管东西，轻轻摇晃后将之打开，卷在一条长尾间、喂进了自己嘴里。

第二位也取出相同的一管，不过先张嘴哈了一口气才将药剂喝下。

风舒翼看到它刚才哈气时吐出了少量火焰。

路克斯的副本以及另一名人形智能站在高处的一个伸展台上，淡漠下视。

此时有几只八肢的智械拖着两条软管轻疾地移动过来，分别停在两名“异龙族”面前。

其中一名龙人似乎颇有微词，扬首去看路克斯。它没有张口说话，胸腔和喉部却在发声，近似层次复杂的嗡鸣。

路克斯神情不动地与它对视，没有开口，眼中却有蓝色微光明晦交替。

那龙人顿了顿，尔后再度发出嗡鸣声。

这是另一个上回没有发现的事实，风舒翼心中微微一凛：“他们……”

恺接口：“在交流。”

——不过再细想就不会意外机器人给造物植入芯片，毕竟创造出新种族之后，如果让它们脱离了掌控，岂非是养虎遗患？

接着另一名龙人用一条尾巴轻轻搭住了同族的手臂，对方转过头来，两名龙人认真对视着，却没听到任何声响。

最终被“叫”住的那名龙人头部轻轻摆动了一下，它的伙伴也收回尾巴，两人各退开一点，都席地坐了下来。

恺这回也忍不住了：“机器小人挺会玩儿啊。”

——这个新种族和克苏让人一样，个体间能够直接进行意识交流，最完整、最本初地交换所需表达的内容，语言对于他们而言……只是在与外族接触时使用的工具，或是精神力不济时的备用手段。

所以它们至少有两个大脑！那么它们的运算速度和思维能力将——

风舒翼都开始觉得盖敖凶多吉少了，如果这个新种族的繁殖能力也不弱的话……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未来的星际大战在眼前展开。

恺懒懒道：“它们繁殖能力怎样我是不清楚，反正我没看到它们有外露的生殖器，说不定跟小蓝人一样是分裂的呢。”

而地面上，两名龙人已经抱膝蜷起身体，尤其低下头颅，暴露出后颈。

“噢……那是什么？”恺有些意外。

只见八肢的智械们抬起两条管道，将微弯的注射嘴插入了龙人们后颈与脑下相接处的一处深腔！

俄顷，肉眼可见明亮的荧蓝自那接入之处向它们四肢百骸蔓延开去，一煞一煞，随着脉搏游走，在胸腹间累加如炉火炽盛，蓝光透过外骨骼上每一个较为薄弱的地带顽强地冲破出来，在没有壳质保护的翼膜上犹显狰狞——它们的身体逐渐上浮至离地颇有段距离……

高台上，路克斯身边的机器人似乎和他有些关于其他事的交流，只是路克斯一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有偏一下，显得非常轻视。

终于，下方的一名已然经脉暴突的龙人“飒”地怒张双翼，在不堪负荷的啸吼声中用尾巴粗暴地拔出了注射嘴——在它做这个动作的前一刻，那条管道中输出的物质就被及时截断了。

它重重摔下来，粗重地喘着气，后颈上淌着血，徐徐流到了地面上，但也仅有少量。

另一名龙人见状，缓慢谨慎地自行拔出了颈后的接管，关切地来到同伴身边查看情况，架着同伴将它扶了起来。

方才还在淌血的异龙族甩了甩脑袋，看起来已经安然无恙。

八肢智械们潮水般来去，身上次第闪现乳白色机械光，随即为两名异龙族取来的一些看起来有特殊用途的装备，轻薄柔软。

龙

人们互觑一眼，将东西相应穿戴在双手、腿部飞节以及脚踝处。

与机甲演练场相连通道的那道闸门缓缓开启了。

风舒翼看得专注，不由猜想推测着它们接下去要做什么，却又疑虑：“驾驶机甲不该是这样的装备……”

与此同时，那名机器人也忍无可忍地对路克斯蓦地脱口高声叫道：“首领！！”

风舒翼神思一震被打断，却也看清了这机器人是路克斯的秘书长的形象。

但……

纯粹的机器人之间只用字母与数字代号，根本不会用这样的称呼。

“我说，够了。”路克斯终于转过来看了对方一眼，刚才应该是切断了信息交互。

“这些射电脉冲信号明明就跟当年我们捕捉到的一样，这种高于恒星级的功率怎么可能——”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也想得太多，”路克斯淡淡道，“况且就算是，你又打算做什么？再对「那东西」进行一次诱捕？你忘了当初为了驯化「那东西」，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听到这里风舒翼的思维瞬间僵化，几乎瘫痪！尔后，无限的恨意如阴毒鬼气般自心底丝丝涌了上来——

他睁开双眼，翻身下床，杀意汹汹直奔大门！

恺叫道：“舒翼，冷静点！”风舒翼却根本没在乎。

然而门甫一打开，未作防备的风舒翼便被一股凶猛劲力冲回了房内。

“你要去做什么？”

风舒翼定睛看去，原来正是路克斯，杀心乍盛当即抡起拳头直冲仿生人面门而去：“任、天、兆！”

飞船上的路克斯原是监测到风舒翼的脑电波状态大有异常才赶过来，想了解情况，却不想遭遇如斯情况。

他当机立断——

飞船的重力场方向陡然发生垂直旋转，风舒翼第一时间无法抗争地顺着重力方向朝身后摔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进行抵抗，然而路克斯身上的推进器即刻启动，生生将风舒翼急速压向了舷窗所在的那一侧。

“‘蓝骷髅’先生，还请你冷静些，我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这其中应有误会。”路克斯道。

风舒翼眼中精光盛然，刀尖般逼人：“怎么，怕了？任天兆，你我旧账上又添新账，可有得算——”

“我不是，”路克斯声线肃然将他打断，“你口中的任天兆。”

风舒翼自然不管「明光执政官」如何狡辩，这一次直接在掌心凝聚起足以使对方机体鼓泡爆裂的力量再度提起了拳腕！

“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