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正是正是,都养了十几年了,也不见好。”老太君皱着抹眉头,唉声道:“偏生我那儿子舍不得她,直不让她回京,若是早日回京,也不至于如此,如今还要靠老神医好好调理调理。”
虞老太医捋着山羊胡子,笑弯了眉毛,摆摆手道:“也不至于如此,方才诊脉来看,根子还是好的,只是有几分肝气郁结、血虚气虚之状,只怕是在边关这几年过的太过清苦,女孩子家的,熬坏了身子罢了。”
柴老太君想起这两年征战,餐风饮露、饥饱无定,别说是养身体,只怕有个安稳觉睡,已是谢天谢地了。脸上神色又了几分疼惜。
那边孔氏听了,眼圈早已红了圈,忍不住道:“前年就让二爷写了信去让大侄女回来,大爷那边偏生说战乱,抽不出人手送回来,我当时还想着,万要是宛城失守了,大侄女这样的身子,只怕是跑都跑不掉的。”说着,便又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柴老太君却只是叹息,时间虞老太医也写好的方子,孔氏忙命婆子赶紧先去抓药,又亲自将老太医送出门去。
暖阁之内,柴倩躺在锦被之中,眼神带着几分迷惘,当日本是想死了之,却在最后的关头,想起了那锦盒中的东西,她才强撑着身体,为自己找了个以死的替身,自己则吊着口气,暗中回了宛城的将军府。
她这生欠了条命,即使用自己的十五年来偿还,也是不够的。柴倩转过身子,道泪痕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没入颈下的枕被之中,旁的檀木梳妆盒,静静的躺在她眼前,无声无息。柴静打开匣子,里面是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糖莲子,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原本光滑如玉样的白色,变成了让人作呕恶心的土黄色。旁有颗不够圆润,少了的半颗的,正是她今早吃下去的半粒。
虞老太医的轿子并没有直接回虞府,而是从虞府的门口绕了圈,又进了紫禁城,此时徐太后正刚刚颂完最后遍经,跟着沈贵妃、张淑妃、宁妃、赵婕妤几人在花厅闲聊,闻虞老太医觐见,也未避嫌,只问道:“柴将军的大女儿回来了,这事儿你们可知道了?”
再坐的除了宁妃和赵婕妤,沈贵妃和张贵妃都是宫里的老人,十几年前还见过柴倩面,故而张贵妃便笑着道:“就是十几年前臣妾见过的那对双胞胎吗?模样跟善财童子般,臣妾记得,那时候连太后娘娘,也直夸他们长得好。”
“可不是呢,说起来也是我们皇室愧对柴家,上半年她的同胞哥哥柴荣战死了,如今只她个人回了京城,听说身子极是不好,她又是从小许了吕家,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婚,这不,哀家才命了虞太医去柴府瞧瞧。”
沈贵妃只低眉听着,嘴角依旧是浅淡的笑意,她的眉宇生的极柔和,性子又温润,虽然已是徐娘半老,依旧是当今天子最宠幸的妃子之。
“她小时候,臣妾也觉得长的是极好的,那时候恭孝皇后还在,总闹着说要给逸王当媳妇,后来才知道是吕相爷家已经定下了。”她说话的声音柔和绵软,如淳淳清酿般,总让人觉得心口暖。太后娘娘听她这么说,不由的叹了口气,将今日柴老太君所说的柴倩的境况给道了出来,几个宫妃只听的睁大的眼睛,时也无法想象柴倩如今的模样。
倒是沈贵妃看虞太医还立在下首,不由问了句:“也不知太医今日给柴小姐诊治的如何。”
虞太医眼皮抖,微微吸口凉气,太后娘娘会意,只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几人都是宫中高位,察言观色自是流,便纷纷起身告辞,待并身影都从殿中离去,徐太后这才从主位上探出身子问道:“难道那柴小姐有什么不治之症?”虽然吕家小子不争气,但好歹也是她的亲侄儿,总没有明知道是次品,还硬往里塞的道理。
虞太医脸惶恐,忙摇了摇头道:“柴小姐并非有不治之症,从脉象上看,不过就是体虚气弱,只是依老臣之见,这分明就是体内有余毒未清,从而阻滞了血脉,造成以上现象。老臣实在不明到底有谁对柴小姐有加害之心,又怕那人是柴府中人,故而未敢将事情告知,还请太后明鉴。”
年过花甲的徐太后看着坐下跪叩中仍微微颤抖的老太医,眸中显出贯的睿智,她在这深宫之中,五十年的光阴早已练就了副云淡风轻、荣辱不惊的绝技,仅是眉梢稍微透露出丝凝滞,却毫不迟疑的开口:“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暗中调养好柴小姐的病,让她能在出嫁之前,健健康康就好。”至于嫁到了吕家之后的事情,柴家纵然有人想害她,只怕也鞭长莫及。
徐太后娘家姓徐,父亲乃是三朝元老,位高权重,奈何膝下无子,只有对姐妹花,便是如今的徐太后和吕丞相的结发夫人。徐家几个嫡系的子侄虽然也出入仕途,却因先帝防范外戚,处处压制,终究并非是什么股肱重臣,如今也全靠吕相爷佛照,而吕相爷的小女儿吕慧也在两年前入宫,如今也是圣上恩宠的吕昭仪,已是怀有子嗣。若这胎是女孩便不提了,若是龙子,那吕家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所谓同气连枝,吕徐两家早已是根绳子上的蚂蚱。
况且,吕家看中的,不过就是宛城守军那二十万的兵权,至于柴倩本人,是美是丑,是聋是瞎,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她的脸上不禁浮起丝坦然自若的笑意。
虞太医老态龙钟、微微颤抖的身子终于稳住了,眸中的惶恐扫而光,仿佛瞬间又年轻了几岁。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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