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1 / 2)
<p style="font-size:16px">好疼,好冷……哪里都好痛。
倾奇昏昏沉沉地跪在拍卖台上,天气已经深寒,他却只穿着一层似隐似现的紫色纱衣,脖颈上坠着纯银的项圈,沉甸甸的压迫着后颈处还未愈合的烙印,冷得彻骨,痛得钻心。
为了防止奴隶逃跑或发难,拍卖会开始前他就被灌了软骨的药,此时他很想一头倒下去,最好再也不醒来——却不敢,他知道自己死不成,只会招致更加严厉的惩罚。
背后的训练师捏起他的下巴,让这落魄的年幼贵族抬起头来。他被训练了太久,也罚得太狠,几乎是完全下意识地扯着嘴角笑起来,用那种柔软驯服的,水一样的目光,缓慢地环视座上的每一位客人,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回过训练师的话。
要轻,要慢,要挑逗,要勾引。
台下的许多张脸倾奇都不陌生,偷偷塞给过他压岁钱的叔叔,曾为他带过零食的伯伯,一起陪他玩的哥哥姐姐们——此时都坐在拍卖台下,对他露出那种陌生的、贪婪又痛恨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曾是雷电家最小也最受宠的少爷,无忧无虑地长到十七岁。结果一朝家破人亡,他还没来得及咽下苦涩的回味,自己就被打入奴籍,承受这些……他从不知晓的恶意。
“对他,各位想必都不陌生。”他的训练师款款地笑起来,“雷电家族的小少爷,虽说身上血债累累,但倒也是个非常可心的小玩意儿。哦古田先生,别着急出价——我们都知道您和雷电家的旧怨,但这还没到出价的时候。”
中年人放下手中的竞价牌,恨恨地哼了一声。周围那些人狂热的目光几乎将男孩淹没了,他瑟瑟地颤抖着,犹如无助的羔羊。
花花绿绿的噱头做足了,真到正式出价的时候场面一度控制不住,竞价牌此起彼伏。倾奇不敢低头,却也不知道目光该落在何处,只得无神地注视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出神地想到,如果他能在这儿吊死的话,大概也算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就在这样的迷茫和恍惚中,他忽然听见了全场哗然一片,刚想费心分辨些什么,就被迅速地拎着项圈拖了起来。
“恭喜您……最完美的宠物!……送货上门……”
药劲,失温,加上连日疲惫和骤然缺氧,他耳中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其实是快死了吧,死了也好,这些恨我的人可以好好高兴一下。
……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再有知觉的时候他动弹不得,似乎是被关进了一个极其狭窄的箱子里,箱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这声音的主人听起来更像个孩子,非常轻巧,并不利落,笨拙地爬上爬下,好几次都翻了下去。磨蹭了许久才掀开这只禁锢着他的箱子。
光一下照进倾奇眼睛里,他被激得流了泪,哆哆嗦嗦地爬出来,却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温顺地伏在地上,被紧缚的双手细细发着抖。
“为什么买这么个小玩意儿回来?”他听见面前一道兴致盎然的声音,“你不是喜欢那种丰满有致的女人吗,改性了?还是准备动手改造咱们这小少爷?”
倾奇一颗心立刻高高地提了起来。
“不。只是空的生日到了,我准备为他买些礼物,这就是其中之一了。奴隶,抬起头——看着我们。”
“……是,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温顺地仰起头,看着面前金发的贵族和旁边的稚童,迎接他们不知是怜悯还是不屑的眼神时,倾奇说不清是心里什么滋味,其实他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那贵族说:“那么,孩子,父亲把他送给你,去吧。”
于是那个同样一头金发的男孩从侧兜里掏出一把银刀,带着天真的笑容,慢慢地走向了他。
倾奇浑身绷紧了,害怕到舌根都有些发麻,只能尽可能地把身体伏得更低,侧脸被硬质的地毯扎得发痛。
“请您……主人……”
他想说请不要伤害我,请别用那把刀刺向我,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贵族亮晶晶的皮鞋一步一步地离他更近,他举起了那把刀。
然后叫做空的男孩抓起了他的手,他的刀利落地落下来——割开了束缚着他的麻绳。
“很痛吧。”他用小小的手包住了倾奇的,在那片肿痛的皮肉上轻柔地来回抚摸,“父亲,他是我的了吗?”
“玩具也好,下人也罢,随便你。”他的父亲摆摆手,那是个很放松的姿态,“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换一个礼物也行——这孩子很漂亮,其实我也还看得上。”
朋友调侃道:“让他顶着这么一张脸,挺着肚子在你身边爬吗?”
猫又小小地打了个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贵族轻缓地向下压了下手心,示意空还在旁边,不要说这种话。“空,看你的选择了。”
男孩轻轻叹口气,小声地问他:“那么,你可不可以……”
倾奇紧张地看着他,被男孩包裹着的双手都觉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等待着他说出下文。
“……做我的妈妈?”
倾奇愣了愣,随即混乱地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我可以,我愿意……”
他也才十七岁,不谙世事的年纪,如果放在以前,有个人说你来做我妈妈吧,他大概会以为对方有精神问题,然后被下人蒙着眼睛,轻轻地拉走。但如今他无人庇护,贵族们虎视眈眈——这个男孩和他可笑的愿望居然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好。”空快乐地这么说着,“妈妈!”
“……是。”
他尽可能地露出一个温柔的、亲昵的笑容,男孩却捏着他的脸,“你应该说‘妈妈在这里’。”他不满地抿起嘴,“是妈妈,不是仆人。”
少年为难地抬起头,与那贵族怯怯地对视了一眼,小狮子的父亲饶有兴致地挥挥手,似乎只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喜剧,“随他去吧,不必在意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于是在他们的注视下,倾奇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尽可能地把自己想象成一位演员,拿出浑身的本事来模仿他记忆中的母亲——面对着这稚嫩的男孩。
“妈妈。”那孩子仰着头看他,又倔强地叫了一声,“妈妈,我想吃蛋糕。”
“好,妈妈……去给你做。”
他伸出手来,虚虚地在男孩头上拂过,不敢真的摸到他。空却踮起脚,把脑袋往他手心里一杵,“谢谢妈妈!”
倾奇扯了扯嘴角,干燥的嘴唇这下彻底裂开了,他尝到一股冰凉的血腥味。
……做这孩子的“妈妈”,很难说是简单还是折磨。他和下人们学习着给他搭配衣服,唱哄睡的歌谣,还有如何打理小少爷那头昂贵的金发。倾奇曾经也是个要人伺候的娇贵少爷,如今做起这些工作来既陌生又委屈,那双细嫩的手很快起了茧子。空同他说了拍卖那天的场景,据说是他父亲叫了个非常压倒性的价格才带走了倾奇——为了庆祝他的生日。
他生涩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试图完美地照顾好这根小小的救命稻草。只可惜供给他学习的时间并不多,空成天地黏他,连夜里也不肯放他走。幸而女仆们告诉他少爷马上就要去上学了,他那时再学也不迟,倾奇于是也就忐忑地专心带着空玩了。
空出乎意料地黏他,那只小小的手总是拉着他的,又温顺又乖巧。第一次为他梳头发的时候倾奇弄疼了他,看空轻轻地皱了眉,无措到几乎有些想哭。空却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据佣人说生母是个笨拙又温柔的璃月女人,这种事儿想必也做过挺多,妈妈是很像的。
空从第一天就让他和自己同床共枕,抱着他,依偎在这位年轻的“母亲”怀里,喃喃地给他讲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倾奇不敢拒绝他,打起十分的精神抱着这位贵重的小少爷,像抱着一包炸药。
“父亲很凶。”空很老成似的叹了口气,“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总是打我……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她生我没几个月以后就去世了,所以我就想,如果有妈妈保护我就好了。”
彼时倾奇正穿着那位死去的夫人留下的睡袍,生涩地尝试着如何让他在自己怀里躺得舒服些。他太瘦,空辗转反侧,被硌得难受,却也不肯挪开,依恋地靠在他单薄的身体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妈妈一定会在父亲要打我的时候拦住他,然后抱着我说没关系别害怕……也一定会在我哭的时候安慰我,还会像这样抱着我睡觉。”
“我会的。”倾奇低声说,“我……”
“怎么?”
倾奇最后还是没作声,只轻轻地把这孩子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拍着。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睡吧,快快安睡……”
空把脸埋在他怀里,咂咂嘴,很快就睡着了。
“倾奇?你居然还好好的站在这儿。”
倾奇正带着空在花园里玩耍,男孩小跑着扑蝴蝶,而他站在花丛边,等着他将摘下的花朵别在自己耳后。
他回过头去,面前的男人很眼熟,似乎就是那天曾调侃过他的、空父亲的那位朋友。猫仍旧记得他说自己会被改造成女人的话,因此格外恐惧些,一手就下意识地将空护在身后了。那孩子似乎非常满意“母亲”的偏爱,把小身子藏在他的影子里,乖得像只小狗儿。
贵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少年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长裙,短发稍微长长了些,盖住了后颈那处烙痕,怎么也看不出被虐待过的样子。他美得雌雄莫辨,穿着这身长裙竟然也并不显得违和,好友的长子跟在他身旁,拉着他雪白的手,金色的长辫整齐得一丝不苟,也穿着同色系的小西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先生好。”他微微低下头去行礼,“老爷今日去了樱桃园,并不在家。”
“哦,扑了个空——也没事,你传个话给他。告诉他三天以后有一场宴会,我做东,庆祝我订婚。这是邀请函。”
“是,先生。”
接过那张请柬的时候男人忽然伸手擦过了他掩藏在衣裙下的胸脯,倾奇惊恐地连连后退,他却只戏谑地笑道:“你这主子居然真的就放你去给空当母亲了——知道吗,他特别喜欢成熟的女人。你真应该去他的地下室里看看……啧。”
紫发的少年几乎觉得浑身冷透了。
他战战兢兢地送走了这位贵客,回头看去,空似乎并没被这些话影响,他手里握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玫瑰,正一点点地把伤人的刺折断了,然后才把花枝递给他,“送给妈妈,我挑的是最大的花。”
“谢谢你。”他温和地这么说着,将那支花插在胸前的口袋里,强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拉起男孩的手,“你该回去上小提琴课了,一会儿老师就到。”
“那么……晚上我想吃妈妈做的鲜花饼。”男孩搂住他的腰,柔软地撒着娇,“要很多很多的花瓣,少放糖。”
倾奇从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因此这次他也是轻轻点了头,边在心里盘算着和哪位女仆请教小少爷的口味比较好,边牵着男孩的手走进宅邸。
“做加松仁的?”
“核桃的好像也不错……做一个嘛,妈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好,听你的。”
被叫得久了,倾奇心里偶尔也会微微恍惚一下,比如其实他不是奴隶,而是这个男孩的养母,那些旧日的时光已经如同梦一样在他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他快要记不起坐在丝绒的大床边上,任凭佣人握着脚踝为他穿上鞋子是什么感觉了。
明明那就是去年的事……回忆起来却像上辈子一样。
他垂下头看着空,空也天真无邪地看着他。他比倾奇矮许多,勉勉强强够他胸口高,像个金毛的小狗。空似乎看懂了他眼里一刹那的苦涩,轻轻捏了捏倾奇的手,加重了语气,“妈妈。”
“……我在。”
小狗一路和他喋喋不休,倾奇努力地耐心回应他,不敢惹这小少爷一点点不开心——他总是害怕如果伤着他了,自己就会继续做奴隶——虽然空总是和他说他很喜欢妈妈,离不开妈妈,但倾奇想那指的应该是那位夫人,而不是他这个花了好些钱买下来的冒牌货。
……冒牌的妈妈,听起来还挺好笑的。
“夫人,少爷。”佣人在门口招呼他们,“老师已经到了,请进吧。”
空朝他挥了挥手,去上他的小提琴课了,倾奇也温柔地回应了他,准备去玫瑰园为他采一些可食用的玫瑰来……还得要一些黄油和松仁,晚餐要在刚刚好这孩子下课前做出来,让他吃到刚出炉的才行,材料得赶快去取。
如此想着,他走到地下室门口,准备拿上剪刀和提篓,好去花园采摘。本来心情是很好的,直到他在门口撞见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空的父亲,和一个爬在地上的女奴。
女奴绝非那种传统审美下的纤细身材,她相当有肉感,乳房几乎和倾奇的头一样大,臀腿都很丰满。老爷意味不明地咳了一声,开口招呼他,“倾奇,怎么在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这位贵族的爱好——改造出漂亮丰满的女人——吓得脸都白了,他有种撞见了主人秘密的惊慌感,连连后退,惶恐地道歉,“对不起,少爷在上课,想吃玫瑰鲜花饼,所以我才来这里拿剪刀和篮子……对不起,请不要……”
“这个吗。”贵族晃了晃手里的链子,女奴于是低低伏在了地上。“这和你没有关系。既然我已经把你给了我的儿子,就不会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乱动你。尽管放心陪他过家家好了。”
“过……”
倾奇咬住嘴唇,低眉顺眼地等待着老爷从这里走出去。直到叮叮当当的锁链声远去了,他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拿惨白的手去抓剪刀,小跑着向花园奔去。
空不同意,老爷就不会动他……空不同意……空,空是最重要的。
只有空还喜欢他这个“妈妈”,他才能一直像这样,平安的生活下去。
他必须照顾好空,他不能让空有哪怕一点点难受。
他带空并没有很久——毕竟他们刚见面的时候空就已经八九岁了——空就到了该去上学的年纪,于是倾奇的任务又多了一项,接送空去学校。
空去上学了,这意味着倾奇的整个白天都要独自度过,这让他有些不安。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依然没有放过他,时刻盯着他的行动,他怕遇见空的父亲,更怕遇上他的那些朋友,于是基本一整天都只在空的屋子里活动。幸而女仆们都在这里,他可以跟着她们学习些简单的工作。
“小少爷还是好照顾的,他很懂事,不太会为难下人——就是对吃的挑剔些,您得学着换着花样给他做些吃食。”女仆长这么说,“还有少爷的头发,他很喜欢您为他梳理保养,您也要多学学。趁着少爷上学,您有大把时间学习这些。”
倾奇对此深以为然。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扮演母亲的角色,那他就必须让空方方面面都满意才行。前些日子带着空,他没时间学习这些细致的活计,大部分还是让女仆代劳,如今闲下来,他也得好好学着怎么照顾人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也算是在以后为自己争取更大的赢面。
做这些事情时倾奇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以前,原来腿环不能束到紧贴,会勒痛空;束发的时候要尽量把长发聚拢,不然碎发也会拽得他疼;洗衣服的时候最好要先浸泡些时候,这样会更干净……
他越学越觉得心有余悸,之前做成这样空居然都没有对他发过脾气,这孩子也许真的完全把他代入“母亲”的角色里了。好在空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家伙,面对着一天天变得可口的菜肴和自己逐渐精致的发型,他总是对倾奇扬起笑脸,黏人黏得更紧了。
“妈妈,我今天穿了你给我洗的那件衬衫。”小男孩抱着他的胳膊,快乐地讲着,“它很软,很香……我坐在教室里就能闻见妈妈的味道,和你今天戴的花一模一样。还有今天新学的歌,回了家我就唱给你听。”
“好。”倾奇微微笑起来。
空很喜欢他短发的样子,不想让他留长,但短发的造型对于“母亲”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凌厉了。为了减弱这种感觉,倾奇学会了戴花,这些娇弱柔软的小东西让他看起来更温柔,她们会用香气和美丽一起妆点他。空喜欢他今天戴的鸢尾,他也就垂下头,随便他摘下那花枝,爱不释手地把玩。
马车一路驶回庄园,空抱着自己的小本子回屋里去写作业,倾奇则在厨房里为他准备着晚饭。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在男孩儿心里漾起一阵温软的水波——妈妈真的很好。
“开饭了。”倾奇并不知道他心里这场小小的惊涛骇浪,头也不回地招呼他,“吃完再学,好吗?”
“好的,妈妈。”空在门边探出个脑袋,“女仆小姐刚才传了话,父亲说,下个月有一场宴会要参加,因为……呃,对不起,我忘了是因为什么,总之今天要给你做一套合适的衣服。”
“我吗?”倾奇惊讶地抬起头,“做……什么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本来就是那种非常安静温顺的性格,在这个新家的日子也过得谨小慎微。刚和空相处时空擦破一点皮他都如临大敌,最近才渐渐地在这孩子一遍遍的承诺下安心下来——也不算特别安心,这样的日子,谁来过都不会舒服。
……像受惊的猫。空想。
平心而论,他为自己找来的这位新母亲很好。他娴静,温顺,美丽得惊人,对自己也好,足够满足他那颗小小脑子里所有的幻想。因此在父亲偶尔几次漫不经心地询问的时候,空也努力地用他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语来形容他。他把倾奇比作花朵,太阳,抑或是雨天时为莲花遮伞的莲叶,父亲不置可否,只说你的国文课倒是上得不错。
“…..…”
说回现在,他那幼小的母亲尽管有些不安,但还是点了头。空如今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恐惧和焦虑,像模像样地安抚他,“只是去做一身礼服而已,量好了就回来。父亲说过你在这之前是和我一样的贵族,这些事情,妈妈应当知道才对。”
猫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随口一提的话而已……我自己都已经快忘了。”
他前半生优渥的生活如今想来就像一场梦一样,甚至偶尔向女仆们学习做饭和洗衣时倾奇都觉得那可能只是他绝望的幻想,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曾经是和空一样的少爷呢。
男孩微微皱了下眉。
那其实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担忧。但这副模样落在倾奇眼里显然就不是那么回事,犹如剧场上催促角色进入状态的铃声一样震耳欲聋。他立刻重新把自己套进了“母亲”的角色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再为小小的贵族选出一套出门穿的衣服,耐心地为他更换。
空除了对母爱有着近乎执念的渴求以外,在其他方面倒是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聪慧和早熟。他在倾奇入住自己家的第一天就彻彻底底地调查了这位新母亲的经历,连同雷电家的过往一起查了个底朝天。比对着这些,他自然也就明白了母亲忧愁和恐惧是从何而来,这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脱戏”又不符合身份的情绪,把语气放得更柔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别害怕,妈妈。”他低头看倾奇为自己穿袜子,又轻轻地承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呢。”
“……嗯。”
倾奇量身的时候并不避他,一条细软的皮尺勾勒出他足够窄瘦的腰身。那老裁缝是枫丹人,用热情又华丽的用词歌颂了这位小夫人的美貌和纤细的身材。空在他身后,仰起头看着他美丽的母亲。
夕阳下他柔顺的姬发显出丝绸一般的质感,白皙的侧脸映着金色的光。空觉得他像油画上的天使,永远唱着圣洁的圣歌在天堂飞舞着。
“妈妈。”他呆呆地叫。
不要飞走,请留在这里做我的母亲。
“嗯?”
天使回过头,很快熟练地蹲下身,把男孩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又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乖一些,坐在这儿等我。”
“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身上始终带着一股香气,穿过时间与记忆,固执地经久不散。空几乎已经将这种气味刻进了脑海里——这是妈妈的味道,这就是他的妈妈。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他执拗地问。
“当然。”
倾奇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几天后的那场宴会刚开始的时候,空和倾奇被一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嘘寒问暖,各怀居心。倾奇想让小男孩站在自己身后,左右他已经被调教了一年多,羞辱和暗刺都是无所谓的东西,他早听惯了。但空还记得自己的承诺——他会保护妈妈。
他把倾奇拉到自己身旁,两个人并肩而立,贵族们只沉默了一瞬间,人声和流言蜚语立刻又沸沸扬扬起来。声浪冲击着倾奇的耳朵,他抿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闻小夫人曾经也是声名显赫的贵族,结果家破人亡不说,自己还当过奴隶,”贵族打趣道,“空为什么非要让他来演母亲的角色?”
小男孩儿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讨厌这些居心叵测的大人,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靠,将倾奇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拉紧了,简洁地回答道:“我喜欢他做我的妈妈。”
公爵和夫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是有些尴尬,那男人却来了劲儿,忽视了倾奇,俯下身和男孩对视,笑眯眯地问道:“空之前还来过我家吧,我记得你特别喜欢我地下室里那两条美女蛇——我把她们送给你,你把他给我,咱们都换换口味,如何?”
倾奇睁大了眼睛,一瞬间浑身发冷。他不知道美女蛇是什么东西,但是他说空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空可以用他来换自己喜欢的东西。
少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死死抓住了空的袖子。面对着贵族玩味得如同打量牲畜那样的眼神,他恐惧到手都在发抖,低头看着空金色的发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别这样,不要……
空短促地笑了一声,话却是坚定的,“你怎么敢拿那些东西和我的母亲来做比?”
“少爷,别太入戏。”贵族摇头失笑,“他只是……”
“好了,别再说了。”空抓起倾奇的手,“也别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否则我就告诉父亲了,亲爱的叔叔。”
这句威胁的确是有效的,这些人见他态度坚决,纷纷打着哈哈应付过去,不再堵着他们,也不再把话头往这位年轻的奴隶身上引了。
“……谢谢。”倾奇小声说,“谢谢你。”
“我说过会保护妈妈一辈子的。”空转头笑了笑,有点局促地解释道:“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父亲其实对我没那么上心,不然也不会从开始就一直离我这么远,只有我扯到他身上的时候别人才会顾忌……没事的,妈妈,别害怕。”
他把一块点心塞进倾奇嘴里,像模像样地安抚他,“我不会把妈妈送给那些人的——包括父亲。妈妈,我知道,只有我才会对你好,才能保护你,别人都会让你难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谢谢。”倾奇轻轻地说,“能遇到你,我也是很幸运的。”
“当然啦,妈妈。”
这场欢宴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安全度过了,大家看明白了空的态度,也就再不去故意挑逗他,倾奇生平第一次有了被庇佑的感觉,当晚的晚饭都做得格外用心。
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只要他可以把空照顾好……他就可以一直这样安安全全地过日子,等到再过几十年,空的父亲去世,空掌权的时候,也许就能凭着这份旧情换来安稳或自由。
他看着餐桌旁大口吃着苹果派的小救命稻草,眼神都不自觉柔和了起来。当晚空依旧在他怀里睡,倾奇抱着他,哼着摇篮曲,一下下地拍着男孩瘦弱的脊背,竟然难得地感到了一些平静——或者说温暖,抑或是安详,总之是一种能让他安心闭上眼睛的情感,柔软得让他几乎想落泪。
“别怕,妈妈。”小少年呢喃着说着梦话,“有我……在你身边……”
倾奇看着他的睡颜,又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唇角。
希望他今夜好梦。
“倾奇。”空的父亲敲了敲门。
他身量太高,就算远看也相当有压迫感,虽说已经和这男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年,倾奇依然对他有相当的恐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出来吧,我得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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