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枝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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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逐渐熄灭的火焰中移开了目光,拨了一下已然干涸的茶杯,指尖触在杯沿,茶杯便随着指尖的移动在桌上不由自主地转了几圈,发出辘辘的声响。

停止了一室的安静。

“杭城为什么会突然谣传起桃花剑的故事?”只可能是有心人特意放出了谣言,但他们查过了那说书先生,不过是根据那些谣言才写了引客的新本子,并不是源头。

这些事传了小半年,源头早已无从查起。

“今日那姑娘,是桃花谷的。”师兄这样笃定,有些奇怪。

“你怎么确定的?”

“她身上是桃花谷弟子特有的熏香,在谷中应当地位不低。”他曾见过的那名桃花谷的弟子,满身幽香,只是那人,早已逝去了。

酒碗眯了眯眼,“记号可以是假的,为什么熏香不是?”

“那是别处长不出的香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很香么?我都没闻到。”他玩味地凑过去,“师兄闻过多少遍才记住的?”

“一遍。”

他才不信。

“不必与她走太近。”

哟,稀奇,师兄竟然会防备一个姑娘?总不会……“你吃醋啦?”

“远离怪人会安全一些。”

“那这世上的怪人也必然有我一个的,师兄要远离我么?”

师兄默然,少顷才肯应答,“你不必守着我的。”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师兄这是想去哪儿?”师兄却没说话,不知是不想让他知晓,还是自己也不知该去何处,“我们怎么说好歹师兄弟一场,总不至于连去处都不能说吧?”

话已至此,师兄才勉强动了动唇,“随处走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什么叫随处走走?随处是去哪儿?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他盯着师兄看了半晌,霍然笑了,“还是说师兄不要我了?”

“碗碗。”师兄却波澜不惊。

可师兄越是淡定,他就越是害怕。

那心中的惶恐和不安岂止分毫,已然化作了滔天巨浪,恨不得将他溺死其中,他带着不可置信,和难以言喻的悲伤,什么所谓的冷静,什么狗屁修养,都化作了质问和责难,“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了!你说过的,你发了誓的!”

他似乎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噩梦,浑身都是伤口还有试药的痛苦,那些暗无天日的绝望,成为了他往后日日夜夜的梦魇。

他的半生都在为那一年的绝望而努力。

“碗碗,你该学着离开我了。”师兄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让他冷静下来,可他心中的苦闷,除了这样发泄出来,已别无去处。

“我不学!你真的以为只要你离开了,我就能学会照顾自己么?我不会穿衣,不会吃饭,不会赚钱,我什么都不会,你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我的!”

是师兄丢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却也是师兄找回了他。

一个尚且需要被人照顾的年纪,跋山涉水地救出了他,用那瘦弱的身躯为他撑起了一个家。

师兄的眼底终于染上了悲哀,却是他不愿看到的情绪。

他希望是喜悦的,是开怀的,是欣慰的,是温暖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禁又心疼起眼前的人,“师兄……”

“分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师兄突然哽住,那些未尽之言,仿佛还是传入了他的耳中。

凉夜如水。

檐下铃声阵阵,在这漆黑一片的夜里,很是显眼。

亭中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春风里挣扎着。

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却容不下一点黯淡的火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手里拿着的,是摔门走时,忘记放下的茶杯,小小的,喝不了两口茶便空掉了。

他趴在桌子上,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杯身上画着一片细叶,像他一样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师兄一直都很疲累。

不论是因为师父,还是因为他。

那日师父的嘱托,像一道沉重的枷锁,紧紧地捆绑着师兄。

还将他这个累赘扔给了师兄。

扔给了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他看了一眼自顾自坐在了他对面的姑娘,心中更加烦闷。

“少侠?”

他掐起嗓子,刚念了几句那姑娘便连连摆手,“哎呀好了好了,我不会以身相许的。”他本也没精神应付,便径直闭了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茶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和你的郎君吵嘴了?”姑娘捧着脸看他。

“我和郎君如胶似漆,恩爱如初。”他依旧嘴硬。

姑娘娇笑几声,“如胶似漆,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他望着姑娘明媚的脸,没了耐性,“管的着么?”

姑娘却也不恼,“少侠身手那么好,师出何门啊?”

他哼声反问,“姑娘肩不能扛草手不能提棉,桃花谷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姑娘愣了一下,咯咯咯的笑起来,坦然承认了,“桃花谷徐箐qìng左,可以叫我小竹子,少侠贵姓啊?”

“你可以叫我小兔子。”少侠守口如瓶。

“好吧。”徐姑娘倒也好说话,“夜很深了,你还不回去么?”

“我若是回去了,徐姑娘岂不是跟踪不到我了?”几次三番的,若说只是巧合,未免巧过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自是要心照不宣嘛。”

少侠翻了个白眼。

徐姑娘停顿了一下,见兔少侠不愿理她,便浅浅的叹了口气,“其实,如果和心上人分开,会有不同的感受的。”

少侠冷哼,“你有喜欢的人?”

“有啊。”徐姑娘眉眼弯弯,“可惜对方并不会对我抱有同样的感情,我能做的无非是完成他的心愿。如果他能平安幸福,我付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他。”

酒碗并不认同这些说法,“如果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对方身边,你还只想远远地看么?”

少侠幽幽道,“往后的每一面,都是永别。”

徐姑娘眨了眨眼睛,蓦地眼眶红了,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世间有太多的遗憾,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得偿所愿。

远天已明,亭中的油灯也终于油尽灯枯,只在灯芯上飘着袅袅的白烟,肆意飘散,消失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徐姑娘摩挲着双手,冻得有些没有知觉了,怀中取暖的汤婆子也没了温度,膝盖僵直,略一动便会发出骇人的声响。

在此地坐了一夜的兔少侠也起了身,活动着身体,出了凉亭,脚步一顿,又回头看向了徐姑娘,“本少侠名叫酒碗。”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徐姑娘抱着冰凉的汤婆子,久久未动。“小碗……”她无意识地喃喃着,倏的笑了。

转而又敛去了本就不多的笑意,出神地望着少侠远去的背影。

低吟浅唱。

忘川渡口,小舟载愁。

楫划江流清波后,水悠悠。

奈何桥走,莫饮汤头。

明妆红烛合卺酒,谁白首。

落笔的最后一横,莫名的撇了一下,便写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望着满页的字迹,恍惚间觉得熟悉。

却也不稀奇,他与碗碗的字都很像师父。

师父走前,只教会了他三字经和千家诗。

在师叔回来之前,他们只能靠着临摹师父的这半阙词来练字。

写的多了,也便像了。

“师兄。”

他抬眼看去,碗碗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门前不安地拽着衣袖,不敢上前来。那眼底的乌青,和苍白的面色,他心中有些明悟,“去睡吧。”

“我不困。”

“来。”他招了招手,碗碗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还带着满身的寒气。“冷不冷?”碗碗犹豫了一秒,还是老实地点头,他轻笑,“还在生气?”

碗碗侧了侧脸,“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睡一会儿吧。”

碗碗看了过来,眉目间有些哀伤,“睡醒了你还在么?”

他便无奈一笑,“在的。”他暂时还不会走的。

“你不能骗人。”

“师兄何时骗过你?”

碗碗却盯着他的眼睛,不住地追问,“你不会有骗我的一天么?”

他哑然。

虽不是现在,但还是会有的。

碗碗并未执着那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只是惯常伸出了自己被冻得发红的双手。

小时,他们总是睡在一起的,除开炎热的夏季,其他的季节,虞岭都是偏冷的。但年岁渐长了之后,他便不再同碗碗一起睡了。一开始是因为少年总往他身上爬,两个人都睡不好,后来则是因为提了分房后,少年亲了他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错愕地捂着脸,才发觉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

但少年总有办法爬进他的被窝,包括且不限于灭了自己屋里的炭火,或是冰天雪地的泼自己几瓢冷水。

再大一些以后,便会彻夜受冻,然后跑来惹他心疼。

偏是他哪一样都受不住。

最初可能是因为师父的嘱托,因为造成碗碗满身病痛的愧疚,因为一时差错酿成过的大祸,故而想要宠着惯着,直到这些事,都变成了习惯。

变成了他人生的一部分。

但他并未觉得,碗碗就该是他的,碗碗或许只是在他身边太久了,没有见到过更广阔的天地,没有见到过真正喜欢的人,所以才会错把两人之间的依靠和相处当作了情窦初开。

碗碗被他再一次裹进了厚棉被,怨念深重的望着离自己八丈远的人,窝在里面生闷气。

“师父的事,我们或许可以找一个人。”

碗碗从被子里探出了头,“谁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陆熹微。”

径路宗掌门陆阑的女儿,陆熹微。

他虽听过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

因桃花剑一事,掌门夫人余一珞身死,这个年仅七岁的女儿,也被送回了陆家,此后十数年间,从未踏入过径路宗的大门。

此事也成为了江湖中传言桃花剑与掌门夫人通奸有染的证据之一。

他记得,陆氏本家就在杭城。

但,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会记得什么呢?“十多年了,她只怕没印象了。”即便记得,也不一定会愿意说与他们听。

“她记得不记得,都要问过才知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其实一点都不在乎,但师兄不同,师兄受过师父的养育之恩,从始至终都未曾相信过外人的一字半句。

师兄坚持师父不会做那些事,也坚持师父早已过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所以对桃花剑重出江湖一事,置若罔闻。

“师兄。”而他在意的,只有师兄。

“还冷么?”师兄坐在桌前,淡然地看他。

他抱了抱怀里的汤婆子,有些丧气,“心冷。”

“那你多捂捂。”师兄不为所动。

来气。

“师兄你冷么?”他坐了起来,殷勤地问着,“我给你暖暖。”

师兄断然拒绝,“不必。”

他沮丧不已,见说不动心硬如铁的师兄,便只得翻身躺下了。

不多时,房间里便只剩下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稍坐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将被子掖好。

碗碗睡相不太好,睡熟了以后便总是四仰八叉的,小时也这样,又踢又踹还抢被子。

碗碗有很多不太好的习惯,他并不在意,只希望碗碗往后心仪的姑娘,也不会在意。

【我已见过那么多人,却从未改变心意。】

今年年节时,碗碗喝多了,强硬地抱着他闹腾。

他其实也清楚,事到如今碗碗对他已不是闹着玩,更不是一时兴起,但他总想,碗碗往后还会遇到更合心意的人吧。

不必是他。

也不该是他。

酒碗发现自己好像被盯上了。

他和师兄还没想好要怎么接近陆熹微,便先被另外的人缠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你说这话也太伤人心了,什么叫另外的人啊?”徐姑娘万分不满,“阿碗,我们可是有共度了一夜的情分在的。”

酒碗闻言顿时头皮发麻,什么就共度一夜,不要讲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特别是他师兄还在呢。

还有阿碗是什么鬼称呼?

“徐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如此行径,我郎君会介意的。”他只得一边躲开徐姑娘不安分的爪子,一边往师兄身边挪动。

但徐姑娘如今对他的怪声怪调已完全无感了,真是让人头疼。

更让人头疼的,还是师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筠箬。”他一侧脸便能看到师兄捧着茶杯,品的很是入神。

这壶高碎都加了两次水了,寡淡无味,有什么好喝的!

“我们也只是普通的交际嘛,你郎君那么风度的一个人,肯定不会介意的。”徐姑娘显然很是擅长给人戴高帽,哪怕师兄根本无所谓,但帽子戴上就不好摘了。

不论是高帽子还是绿帽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高帽子便罢了,躲着点就是,但绿帽子一旦戴上……

可他这所谓的郎君似乎也不介意,或者很是乐意他被旁人撬走。

即便自己头上绿帽子层层叠叠,可能还觉得是一种荣耀。

但韩筠箬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来劲。

趁着徐姑娘还没触碰到他的衣袖,他便倾身靠过去,叭的亲在了师兄的脸上。

徐姑娘当场石化。

师兄也愣了一下,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个半死。

武艺高强,也不免会栽倒在水灌气腔之上。

幸好今日客人不多,他们又坐在角落,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只是听到咳嗽声后,才回头看了几眼。

徐姑娘不由得敬佩兔少侠的,大逆不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兄则是,有被震惊到。

他虽晓得碗碗是个直性子,但的确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搞得他猝不及防。

是有点生气的,尤其是还当着外人的面。

“听说了么?陆家出事了。”

“嘶,你是说,城北的那个?”不远处闲聊天的两个客人没缘由的提起了陆家,“那陆家高门大院,又有不少武功厉害的江湖人帮衬,能出什么事啊?”

“说是,当家的死了。”

客人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说是被捅了十几个血窟窿,死的可惨了,验过了伤,说是被那把名剑一枝春所杀的。”

客人倒吸一口凉气,“所以桃花剑真的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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