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玲珑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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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暗夜里的春风,不似白昼时那样的温柔,卷动着迷雾般的云层,将微亮的月光遮挡,显得有些朦胧,又显得有些诡异。山中大片大片的都是深深的暗色,只有枝头栖息不定的黑鸦,在乍暖还寒的东风中,无助地嘶喊。

远处的鸦声阵阵,随着风飘荡而来,已然渐无动静的灰烬忽地燃起未灭的火星,倒卷着纸灰飞腾而起,落在了他的脚边和衣摆。

一时火光灼灼。

抬眼望去,只有一片暗沉沉的冷寂。

那鸦声也息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了面前的一点焰色,黑的直叫人喘不上气来。

他弯了弯僵直的手指,捻了几张纸钱,强自镇定地放入了火中。

眉目也沉沉的。

一时思绪纷纭。

或是过于入神,都未察觉到眼前的人影,是何时近了身。

他猛然抬头,那副堪比谪仙的容貌,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显得很是冰冷。

他怔了一怔,直到那些可堪回首与不堪入目的往事,纷至沓来,他才恍然想逃,却手忙脚乱地踩翻了盛着火光的铜盆,他蹲了不短的时辰,猛地站起双腿便是一软,他也随之摔在了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人仍是站在原地,并未动作。

他有些无力的瘫在地上,只有铜盆翻下山坡,发出的砰砰声。

“周二哥。”他无意识地喃喃着。

面前的人,拔出了那柄近日来名声大噪的长剑来,抵上了他的喉头。

他望着剑身,望着那记忆中的五瓣桃花,望着他十五年来悬在心头的脸,浑身都在发抖。

剑刃轻而易举的便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他惶惶然地捂了一手的温血,攀爬上前,死死的拽住了来人的衣袍,声音不免凄厉,“周二哥!周二哥我也不想的!可我哪里得罪的起径路宗和桃花谷,哪里招惹的起杭城陆家,我还有门派里几十号人要养,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是迫不得已的啊!我也知我狼心狗肺,可周二哥我也想保你的,可我没本事啊,我连自家都保不了,更保不了你啊!”

这字字悲凉,声声凄切,却也无法掩盖当年的背叛,亦难以更改这十五年既定的事实。

但他想着,周二哥活着,总是好的。

周二哥总是好的。

周二哥那样良善心软的人,总是会体谅他的难处和不易。

【年书,我眼下只有你敢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面前人却仍是冰冷的眼神,带着不屑,也带着厌恶。

那恍若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带着绝对不会原谅他的决绝。

他眼前不住的晃神,才意识到了绝望,嗓音都颤栗了,“二哥,二哥我错了,我知错了,我也想过为你报仇,可我身上牵扯太多了,我实在不敢。二哥,二哥……”

可惜他口口称作‘二哥’的人,却已不耐烦了,似乎并不想听这许多辩解,只挥剑砍向了他。

他下意识想反抗,却又生生收回了,想着这本该就是他……

迟来的结局。

来人一脚踢开了那血流如注的尸体,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洁白的帕子,将剑身上的血迹擦干净后,随手一扔,径自离开了。

不多时,薄云散去,月光清冷。

山坡上,头颅在尸身的不远处,孤零零的睁着眼,头上还盖着一方被血染红的手帕。

鸦声阵阵,不忍听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些惹人恨的黑鸦仿佛催命一般,此起彼伏地在林中吵嚷着,小小的身影只能迎着狂风,在林中飞奔,丝毫不敢停歇。

哪怕已然气喘吁吁,哪怕已然疲累至极,也拼命跑着,逃着。

但地上横生的树根轻轻一挡,便将这小小的身影绊摔在地,那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袱也脱手而出,圆球般的东西,滚出了好远,才堪堪停下。

这样一摔,难免将人摔得七荤八素的。

那孩子趴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自己如何,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包袱旁边,小心地将包袱上的脏拍了下去,如珠似宝地抱着包袱,疲惫不堪的身体已然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也只敢靠着包袱小声地呜咽。

那声音,虽不如林中的黑鸦喊声震天,却分外凄楚。

听的风儿,也只敢细细地吹。

她时常还能忆起过往的种种。

墨笔轻触,不过半晌,便能在纸上描绘出那梦中人的模样。

那样的天人之姿,仿佛永远也不会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嘉儿,陆家或许不比径路宗,但总归是安全的。】

【这许多事,到陆家后,便要忘干净。】

窗外月明花满,她的心却连半分喜悦都提不起来。

她几乎日日都要想一遍,分毫都不敢忘。

“小姐,夜深了。”

她听得出是什么人,这些岁月里,也只有那一个人敢如此大胆地闯入她的闺房,一如当初。回首间,便能瞧见那人隐在她被红烛映照的长影中,神色莫名。

她突觉浑身不适。

她厌恶被人窥探,被人觊觎,偏偏眼前人什么都做了。

她恨。

恨这人的趁虚而入,也恨自己身娇体弱,更恨自己是女儿身,最恨自己不得不倚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滚。”她轻启朱唇,便是恶语相向。

眼前人却是无动于衷,反而近前一步,低头便看到了那画上的人像。

是他比不上也比不过的美好。

“滚!”她顿时恼怒起来,撤下了那副丹青,抓着砚台便奋力地掷了过去,砚台砸在他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墨汁泼洒而出,染黑了半边衣衫。

砚台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站了片刻,俯身把砚台捡了起来,放回了原处。

也是有过互相扶持的日子的。

他一个私生子,便是有再强的武功,也是私生子。

名不正言不顺,哪里也容不下他。

所以才会被,扔来陆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与垃圾并无异处。

【小姐唤我阿巳就好。】

少女扶了扶那缀满娇花的枝桠,侧脸看来,莞尔一笑。

他望着那站在花前的少女,望着那满园的桃花纷飞,远方朝霞满天,半空黄昏,恍若梦中。

他并不能像那些侍从,可以离得很近,只能远远地望,偷偷地瞧。

很多时候,是看不到小姐的,他只能望着阁楼,望着小园,望着那些小姐曾存在过的地方。

那么近,又那么远。

离得最近的时候,也只有那么一次。

陆家要处死他,小姐却保下了他。

他欢心雀跃,想着或许是心意相通的,但小姐看向他时,眼里却只有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可后来,小姐怀了他的孩子,还生下了他的孩子。

直到满月时,他才敢偷偷地去看,却不想小姐没睡。

【雨匀紫菊丛丛色,风弄红蕉叶叶声。】小姐倚在窗边,低低自语。

而后无甚表情地看了眼孩子,有些冷淡地开口,叫阿匀吧。

他的孩子才有了名字。

小姐不太喜欢阿匀,他听着那孩子的阵阵哭声,也只敢爬到树上去偷看。

一直到阿匀满了周岁,小姐都不曾抱过孩子。

小姐第一次抱阿匀,是在阿匀学会叫娘的时候了。

那日阿匀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抱住了小姐的腿,字正腔圆地喊出了那个字。

小姐突然就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远远的望着,下意识想过去,却又止住了脚步,看着侍女们围了上去安慰,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不过是个下人,自是不配的。

小姐哪怕生下了阿匀,他也只是小姐的一个工具。

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

他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从杭城到桃花谷并未用了多少时日,但入谷之后,他们才得知谷主谢重叶闭关许久了。

他们总不好一直等下去,便半夜摸去了谢重叶闭关的后山。

骤雨初歇,后山满是零落的桃花,火折子的光微弱的很,看不清多少东西,一时不慎便踩了一脚泥。

好在并不难寻入口,只是密室藏在山洞深处,尚不知山洞中又有怎样的危险。

雨后的空气总透着一股凉意,还有弥漫不散的花香,他跟在师兄身后,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师兄抓了他的胳膊,忙问,“冷么?”

他揉了揉鼻子,连连摇头,“鼻子痒。”

这些日子倒春寒,他已经被师兄监督着穿上冬衣了,甚至因为衣服太厚感觉有点行动不便。

山洞的地上是细细的沙,踩上去轻盈松软,显然是特地铺的,但山洞中幽深昏暗,又四通八达的,要想找到谢重叶的闭关密室,只怕要费些功夫的。

“分开找吧。”师兄提议。

“不要。”他当即拒绝。

师兄坚持,“听话,我们聚在一处动作太慢,无端浪费时间。”

他倒是愿意跟师兄一起浪费时间,偏偏师兄又不愿意。

“你将避毒丹吃了,此处也不知是否安全。”师兄从怀里逃出了小瓶子递了过来,他下意识退了一步。

“就一颗,师兄吃吧。”这药还是师叔给的,说是桃花谷的秘药,本就没有多少,如今也只剩这一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虽说药效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长,但维持个把月,还是没问题的。

“听话。”师兄的脸在微弱的光亮下显得有些阴沉,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向来是不听话的,尤其是在关系到师兄性命的事情上,就更执拗了。

他缄口不言,以示拒绝。

师兄直接将丹药倒了出来,掐着他的下巴就要往他嘴里塞,被他一个后撤躲开了。

师兄顿了顿,手段也强硬了起来,伸手一拦便将他捉了回来,他挣脱不开师兄的钳制,只得身子一矮向后坠着,伸腿踹了过去。

只不过他虽花样百出,但师兄对他的武功路数过于熟稔,加上他衣服穿太多,限制了行动,不过三五招便被师兄死死的压制在了怀里,捏着他的双颊,将避毒丹扔了进去,最后冲着他的脸呼的吹出了一口热气。

他下意识便喉头一滚,将丹药咽了下去。

望着黑暗中几乎贴面的师兄,他怔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得恼了。

“我会吐出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其实师叔说过,此药一旦落入胃袋,便会融化开来,是无法吐出来的。

但这些事,师兄是不知道的。师叔给他药的时候,师兄并不在身边。

果然,看到他想要运功,师兄便立刻打断了他,眼神微动,似乎在考虑什么。“碗碗。”

“你明明知道我会担心你的!”

“我不想你出事。”

“那我也不想啊!”

师兄轻叹一声,近乎恳求,“碗碗,师兄累了,让师兄少操一些心吧,求你了。”

他不觉语塞,沉默了半晌,只是死死地攥住了师兄的衣袖。

仿佛是沉浮在这人世中的救命稻草。

踏进此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实在是个妙处。

本该合拢的顶部,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开凿而出,露出大半的天空,孤月清冷,月光斜斜地落进了洞中,落在了枝头,化作了一片旖旎的风光。

满树生机,幽香如醉,使人不由得心神荡漾。

忽地有风从上面吹来,枝头的桃花摇曳生姿,仿佛是沐浴在月光下的,正欲翩然起舞的蝴蝶。

向下望去,能隐约看到隐藏在巨大的枝桠下的木屋。

木屋与树挨在一处,也不知是树倚靠着木屋,还是木屋支撑着树。

那应当就是谢重叶闭关的地方。

能行至此地,实在不易。

这一路上的机关暗器自不必多说,只破这最后一门,便耗费了不少时辰,甚至动用了阴阳双册。

径路宗的核心剑法与桃花谷是一脉相承的,分为阴册与阳册,也只有内门弟子才能接触的到,而能将阴阳两册剑法融合练至大成,才算是踏入了掌门选拔的门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和师兄以及其他同辈的内门弟子早在门槛之中,算来也有好几人了,只是他二人对径路宗的掌门之位,半分兴趣也无。

木屋不大,推开门来,正对着大门的便是空荡荡的地面,只在窗下隐约有个身影。

门后的墙上钉着两盏油灯,火光微弱,屋中昏暗,瞧那人姿势,似乎是在打坐。

酒碗只觉得这屋中花香的味道很是呛人。

过于浓郁,闻来有些恶心。

“谢谷主。”韩筠箬抱拳,移目观察,“谢谷主,我师兄弟是径路宗门下。”

可对方却未曾理会。

“师兄……”酒碗压低了声音,拽了拽师兄的衣裳。

这谢谷主有些怪怪的。

其实何止是谢重叶,整个桃花谷都怪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韩筠箬站了片刻,抬脚就要上前去看,被酒碗一把拉住了。“不碍事,你站得远一些。”

不过几步的距离,韩筠箬却走得很慎重,酒碗没办法也只能小心跟在后面。

行至近前,韩筠箬拔出了佩剑,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不禁皱眉,离得如此近,他竟感觉不到什么气息。

谢重叶的武功难道已然高深到那般地步了么?

剑尖在肩头轻轻一戳,那身体似乎晃动了一下,从身后弥散出一股极淡的烟气,味道虽不浓重,却是扑面而来,两人当即掩住了口鼻向门外退去,可韩筠箬还没走了两步,但烟气仿佛已从他皮肤渗入,搅乱了他体内的气息运转,顿时呼吸艰难,眼前发黑。

“师兄!”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韩筠箬轰然倒地没了意识,酒碗大惊失色,还没等他摸上师兄的脉搏,便听不远处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滚在了他的脚边。

披头散发,双目圆睁。

莫名的阴凉爬上了他的脊背。

“阿碗。”

他回过神来,看向了烛火后,有些扭曲的人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而后摊开了手。

“别着急嘛。”徐箐左娇俏一笑。

他阴沉着脸没有搭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哎呀,好嘛好嘛。”徐箐左撇撇嘴,满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了瓷瓶,放在了他的手上。

冰凉的瓶子在他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他似乎又看到了师兄。

也像这样静静地躺着。

他回过头去,那张娇憨可人的容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冰冷。

就连笑也是冰冷的。

他点了师兄的几处大穴,防止毒性蔓延,举着佩剑便冲了过去。

“你不想要解药了?”徐箐左笑颜温柔,拨开了那柄生生停在了脖颈前的剑锋。“阿碗,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酒碗将腮帮子咬得生疼,但还是按下了脾气,“什么?”

“你替我做一些事,我可以给你解药。”

酒碗皱眉,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必使这样的手段逼他就范,“这天下难道只你一人能解么?”

徐箐左笑得越发放肆了起来,“但这天下,也只有我一人是以医术进剑宗的。”

她的医术当然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甚至是这毒,也是她的。

酒碗只觉得讽刺,“徐姑娘医术无双,却拿来害人性命,如此沾沾自喜,不知令师得知此事,会否后悔当初的悉心教导。”

徐箐左却是满不在意,“那你大可以抱着你师兄,看他七天后痛苦而死,但是也可以,在这七天内,做了该做的事,拿到解药救他。”

酒碗嗤笑,反唇相讥,“你会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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