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荒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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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style="font-size:16px">一切来得太快,似是狂风暴雨,去得也令人错愕,转眼雨过天青。

若当真从祰天那时算起,直至国君丧礼结束,期间风云变幻,彷佛一眨眼又换了模样,说是眼花撩乱也不为过……可也不过二旬光景,甚至这夏日余威仍在,离秋收还有好些时日。

数日内撤回了因大疫而隔离於北仓的国人,重新派出使者向野人宣示定国的诚意,接着则是向国人宣布免除今年的赋税,更将国人与府库支借的定契一笔作废……一切一切直如要在这短暂时日中,将因为大疫而延宕的种种事务迅速处理殆尽。

在局外人眼中或许是目不暇给,可在局中人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大疫从去岁延续至今,若算上去岁也没能收上多少的赋税,可以说是整整两年都没能有多少粮食入仓,更别说是连借出的粜粮也没有收回了。

哪怕这是会让户官跟枢官都一起头痛的事情,但事情终究还是得做,毕竟大疫中的受害者颇多,如何安养生息也是值得思考的。

更让定国贵人们注目的,多半是公子羽对野人一事的积极态度,一旦接手了野人十八部──於定国来说是定川对岸──的土地後,必会如同百年前那般进行开发,届时开辟出的田野、城邑,以及开发期间所需的人力与器物等等,才是上位者所在意的。

只是这些事情还需要时间酝酿,这才能促成定国下一次的发展,……而这些事情都与定邑城中的某个院落暂时没有关系。

公子其被送回家休养,这是众人皆知之事,不过其安身之处并非往来居住的户官府,而是以往的那处院落。

对此,公子其心中多少有些唏嘘,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说是休养,但与软禁也差不上多少,除了院落大门之外,仍可在墙内自由走动,更别说是衣食起居都有人服务,就算想问问门外的定邑城如何了,门卫也也没怎麽隐瞒,就是公子其没多少心思细问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若说被孟彻反戈一击时他还有些愤慨怨怼,可过了几日後反而是心平气和了许多,或如从于辰口中转述的公子羽发言那般──国君之位本就落不到自己头上,这般想着也就心头舒缓了许多。

反正跟自己一样,那反戈之人也被罚闭门思过,不能搭上如今定邑城中最为热议的话题,想来会让那意yu移封者有些难过吧,又或者他仍在盘算什麽呢?这些事也只是稍微想想罢了,如今的公子其反而不是很在意。

让他真正思索的,是往後之事又该如何去做。

一如他胜出,也不会对公子羽如何一般,他想的只是自己未来会被放在怎样的位置罢了,或许原本经营的领地已不能返回,那最多也就是被派去守陵吧,而这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太糟糕的一件事……反正都与掌权无关,那去哪过日子不是过呢?

真正重要的,是自己还留在领内的妻儿,以及仍在国君府中的胞弟。

或如此前孟彻所分析那般,若公子羽当真坚守对那侧室一事的态度,那未来其继承人就会从其弟或其子中择其一,不太可能遭遇怎样的坏事。

这般思前想後,除却原本的夺位心思後,一切反而豁然开朗,没什麽好C烦的。

就在公子其想着是否要到院中树下纳凉一般时,屋外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立在了门前,而这是自他幽居以来第一次除了门卫与仆从外有人造访,且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来者态度从容,一如公子其对他的印象一般,手中甚至还提着一壶酒。

……啊,是啊,国君丧期已过,禁酒之事自然也就过去了,可眼前人会来找自己喝酒,这才是最让公子其不能理解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枢官,舒侯让。

一如旁人对他的称呼,他是定国北部封侯之一,且是从粦侯始封便延续至今的名门之後,不过与旁人对封侯的先入之见不同,舒侯并不是如同吕直那般JiNg通兵事,反而是少见的风流人物。

面容俊朗,神sE从容,面上时不时挂着浅浅的笑意,偶而意趣所至还会Y咏几句,若非先占了枢官一职,说不得也是位胜任仪官的交际能手。

公子其在儿时对舒让的印象不深,哪怕彼此勉强算得上亲戚──舒让的祖母出自定国君族──也远得不在来往之列,直到位列伯长後才多少有些往来,可那也算不上是愉快的经历。

一如枢官执掌的调停巡查之责,只要跟其扯上关系就不那麽愉快,毕竟那是代替国君巡视地方的人物,更别说其身分尊贵,对许多事更是显得苛求,但公子其倒是能理解。

原因无他,只因舒让是国君的挚友、少君公子召之师,换言之,他的一举一动也多半代表着身後的国君,为的更是定国的利益,自然显得苛刻而别有用心。

除此之外,公子其与舒让之间不存在其他交流空间,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对其造访感到困惑,甚至连怎麽开口都不知道。

与公子其的困扰不同,舒让的面上挂着笑,朝着一对陶杯中少少注入酒水,一如字面上那般,似是来找他小酌罢了。

「事隔这麽多天,你想通了吗?」

这话无源无由,公子其自然不明其意,可舒让不改其态度,拈起酒杯轻轻一啜。

「你,想明白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剑刃,划破了公子其至今为止的平静。

反正输了也不会有什麽变化,输了反倒心平气和?

反正此後一切皆与自己无关,住哪里不是住,很重要吗?

那、怎、麽、可、能!

公子其听见了些许的摩擦声响,不是来自身外,而是来自T内,那是咬牙切齿时,压出的感触,上下两颚用力过甚,磨出的些许声响。

眼前的舒让仍是那般从容自若,可在那日公子其就知道了,对方在所有人都未注意时便投向了祝官那方,导致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赢,而被孟彻推上前,又在最後被一把推开,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既是如此,又怎麽可能一笑而过,又怎麽可能毫不在意!

良久,公子其才调匀了呼x1,重拾平静。

「舒侯此来,便是要嘲弄我吗?」

静下心来仔细一看,公子其才发现舒让与过往大有不同。

往日的他总是服仪齐整,看来潇洒自若,面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彷佛时光在他身上停留,仍是过往的年轻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而今,那原本爽朗俊逸的面容有了变化,两颊显得有些陷落消瘦,双眼不如过往灵动有神,唇上颔下更是胡荏横生,一眼看去竟让公子其觉得连衣服都穿得不太整齐,可就算是这样的变化,公子其反倒是明白眼前人生来便是引人侧目,那怕这般落魄邋遢,也显出几分粗犷之sE。

「我没有那等闲功夫,只是来看看故友费尽心思也想保下来的孩子,如今是怎麽一回事而已。」

公子其这回看出来了,舒让脸上仍是笑容,此刻看来却颇为寂寥。

这不是不能理解,只因在大疫之中舒让失去了得意弟子,JiNg心培养的嫡子也随之而去,更别说是在那之後的国君辞世了,可以说是一场大疫便将他这半生以来的努力全部抹煞,就是旁观者也会备感唏嘘吧……然而不包括公子其,而他心中也没有什麽幸灾乐祸的感觉。

「那麽,还是那个问题,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了的吗?」

同样的问题问了两遍,公子其心中也没了多大的反应,只因最初的愤慨过後,留下的仅是一片虚无。

「在从一开始就不会赢的赌局讨论怎麽输,这是何等讽刺的一件事啊。」

「那是见解不同罢了,如何在一片败局中救回最多的筹码,不也称得上是一种胜利吗?当然,不能接受的也大有人在就是了。」

公子其倒是没想过这种看法,思绪不由得延伸而出。

「不争,不就是了吗?」

也就是不入此局,自然不会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那你怎麽不说,只要我不介入,你就会赢呢?」

舒让信手搁了酒杯,耸了耸肩。

「这局之中,我只帮祝官做了一件事,其他时候我什麽都没有做,包括你跟来伯东奔西走想争取侯伯们的认可时,又或者是孟伯通──啊,你们应该是叫他孟侯吧,不过我这麽习惯这麽叫了──把你骗出定邑城的时候。嗯,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公子其皱了皱眉头,才想开口,心中却莫名被一个疑问所g着,心思一动。

「……你在父亲生前就跟祝官联手了?」

毕竟舒让都直接把答案讲出来了,没察觉到问题也颇为困难。

若说舒让在国君逝世後与祝官联手,那不是不可能,可舒让的前言後语对起来,却是在更早之前就袖手旁观。

「这麽讲也不算错,但距离真相还差了一些。」

「差了一点?不,不对吧,若你在此之前就与祝官联手,从丧仪开始的一切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你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他,他大可以早几个时辰就朝王畿送出送出使者,就算子闻想追也不可能来得及,更别说是祝官还说自己派出的那群人带着的是空白书简。」

面对公子其的反诘,舒让垂下目光,语气略显低沉。

「若让我来说的话,祝官此举的目的在於──确认少君与国君亡故後,目前的五官格局还能维持多久吧。哪怕只是少君去世的消息传出,就让孟伯通如此行动了,要是国君逝世的消息同时传到他耳中,还真不知道他会怎麽做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话语显得嘲讽,但语气仍是不变,然而这段话中传达之意却让公子其起了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而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嗯?你想到了什麽,说出来听看看吧?我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这回舒让再抬起头,又是那般微笑,唯独那对眸子在公子其看来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你确实在国君过世後第一个通知了祝官,但跟我们知道的时间点不太一样,是吗?」

「正确答案,虽然临场反应不太好,但在转个角度思考上还算可以吧。」

这回答险些让公子其拿起眼前的酒杯砸向对面,因为若公子其所想为真,那这就不是切换思考方式的问题,而是更为根本的某个地方根本扭曲了。

哪怕是数日前在灵前听闻舒让与公子羽联手,那时候公子其想到的也不过是如方才所想,舒让会延迟本该在国君逝世时就立刻敲响的丧钟,而这些许的时间差就足以让公子羽早一步送出使者,而只要使者能前往王畿,那麽接下来不管公子其与孟彻怎麽闹,只要不让事态扩大,王畿的册封使迟早都会到来。

若是那时使者已到,公子其与孟彻想要再抵抗下去,所要面对的就是有王畿背书的正统压力……正是考虑到这点,孟彻才会乾脆的选择放弃吧。

要是舒让通知公子羽的时间不是公子其所想的几个时辰,而是更早之前,甚至是如他所说的坐观公子其与来悉奔走时之前呢?

「……你们到底把逝者当成什麽了!你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君府之中,为的就是隐瞒Si讯传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若说重返定邑城时有件事情让公子其在意,那肯定是丧钟敲响後,身为国君挚友的舒让并未参与丧礼这件事,可如今他明白舒让为何没有现身了,因为他早就守着屍身超过七日了!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麽指责我啊,不守丧而急着引兵入城的三公子。」

舒让不为所动,仍是自斟自饮,与所谈话题无关的从容模样。

「那……」

「你想说那是两回事吗?不,那差得可远了。」

这回舒让收起了笑容,目光显得有些凌厉。

「在你出生之前,我们就在努力撑持定国。为了保住定国如今的局势,他做了多少的努力,而又承担了多少痛苦,你真的想过吗?他违心娶了公主,他必须将除了少君之外的子息全部送出君府,多少日子他都在煎熬中度过,而他撑到了最後……在他Si後,那具躯壳毫无意义,真正重要的是将他所有努力的成果保住。若他对此真有意见,他日我亲赴九泉地府时,也是我的事情。为了他,为了那个孩子,将这一切的决定权交给有能力的祝官,有什麽问题吗?更何况这也是那孩子的遗愿,你们同样清楚,不是吗?」

「……是啊,在你们眼中只有少君才是公子,只有祝官才是值得注意的,那我跟那孩子又该怎麽办?就该甘心被你们摆布吗!」

双方指称略有重叠,却没有重复。

「你试着摆脱的结果,就是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语气平淡,话语仍旧如剑,直直剜入心中。

「所以我再问一次,你知道自己是怎麽输的了吗?」

公子其不知道舒让为何如此执着於这个话题,可他知道作为输家的自己不可能做出有力的辩驳,甚至对方这二十余年来经历就足以压过他的反讥,而此刻要是不能让眼前人满意,对方大概只会不断在此挖自己的创口。

「……我不应该轻信孟侯,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下一刻,舒让一手按在了案上,重心向前一挪。

「这你就错了,手中毫无筹码的你不依赖他根本不可能赢,而要是你真的赢了,孟伯通就是你最得力的助手,至少在他的谋略与交际手腕上,你是该相信他的。当然……前提是你真的有本事控制住他,不让他像脱缰野马一般横冲直撞。」

公子其一咬牙,忍住了反唇相讥的冲动,只因这段话除了很不中听外,讲得确实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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