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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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落地发出轻脆的响声,像是让关绾如梦初醒一般。她的瞳孔微缩,盯着地上的那把刀,盯着纪浔手掌不断向下滴的血。
她站在原地手指都在发抖,头垂了下去,执拗和咄咄逼人的神经质一消而散。
“哥。”她抬起头来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握纪浔正在流血的手。
“啪”的一下,沈斯缪打开了她的手,又站在了他们的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碰他。”
她的视线越过沈斯缪,望着纪浔,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发疯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手指蜷缩了一下:“去包扎一下,你的体质一旦伤口感染会发烧的。”
纪浔甚至于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只是静静地弯下腰,用受伤的那只手,把那把刀捡了起来。抬起眼,目光从关绾身上掠过,不过一秒,又平淡地移开,然后随手把刀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刀落在铁皮的垃圾桶里,发出“咚”的一声响,让关绾忍不住颤了一下。
走廊尽头的窗户洞开,风从窗口向里面涌,蓝白色的窗帘上下翻动。纪浔抬起手,垂眼看着正在流血的伤口。袖子滑下去一点,血顺着伤口泊泊流出,滑过他突起的腕骨,清瘦的手臂,留下蜿蜒的血痕,刺眼极了。
他脸色甚微,眼睑下泛着淡青,只是无所谓地站着。自虐一般用袖子擦了一下手心的血,也不管越擦越多。
“纪浔。”沈斯缪盯着他的动作,又愤怒又心疼。
冷白的灯光打下来,令人眩目,各种情绪交织,冷肃、无所谓。纪浔冷漠的神情里,涌动着平静的疯狂。冷淡和阴沉,藏于那湖山一角,如同幽蓝的深海,刚才荒唐的闹剧,关绾变幻莫测的心思,都泛不起丁点的波澜。
纪浔看了他一眼,然后迈着步子越过他们,朝外面走。血滴答滴答顺着手指流下来,晕开在瓷白的地面。他低头扫了一眼,用手捏住了袖子,又嫌麻烦一般把流血的手塞进了口袋。
灯太亮,手有些麻,口袋里面湿漉漉的,都是流出来的血,他甚至有些想笑。
他听见,关绾在后面叫他哥。听见很多声纪浔,是沈斯缪叫的,听见护士的推车,听见有人喊这是谁的血,然后是混乱的脚步声音。
脑海里面一团线,在里面搅来搅去。
好吵,感觉耳朵嗡嗡作响。
“小纪,你的资质很好,毕业考不考虑留校。”
“谢谢老师了,我考虑好了,还是不留校了。”
“小满,你知道的爷爷的病拖不了。”
“哥,小春的生日要来了,我们一起回去看院长好吗?”
“如果要做这个手术的话,保守需要五十万。”
“哥哥,长大和我一起去看一次海吧。”
“哥,我许愿你以后不要生病,天天健康。”
“我们三个可以一直待在一起。”
“不知道。”
他觉得索然无趣,这些话已经在他脑中反复说了一千次了。可这敞亮的走廊,过亮的灯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刺眼,烦透了。
电梯门一开一合,不断有人进去出来,纪浔走了楼道,一直往上走。
安全通道的路标发着幽绿色的光,黑沉沉的楼梯看不见头,感觉踏在脚下的台阶都是轻飘飘的,踏在上面没有感觉。
沈斯缪跑进楼梯间,追了几层楼后,抬头终于能从楼梯的间隙里看见纪浔的身影。
“纪浔。”沈斯缪朝上喊了一句。
上面的人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沈斯缪抬腿往上跑,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纪浔刻意放慢了脚步。
纪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他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雪白的烟也被沾上了血,他无所谓地咬在嘴里,低头凑到打火机旁点燃了。
他夹着烟往上走,眼前的楼梯变得扭曲,不断延长摇晃,嘴里吐出的白雾变成了灵活的白蛇,顺着楼梯盘旋飞了上去。他变成了雪白的鸟,羽毛被拔光了,只留下一对能展开的双翼。
翅膀可比羽毛有用多了,至少他不会降落。
真无聊,纪浔这样想。
沈斯缪仰着头,黑暗的楼梯道里,落在他视线里的只有纪浔指缝里那根燃烧的烟,火红,透亮。它夹在纪浔渗血的指缝里,雪白的烟体也被染红了。
纪浔的手垂着,指骨分明的手随着走动轻微晃荡,燃烧了的烟灰落了下来,露出更加火红的烟头,一同往下落的,还有正在滴落的血。
从楼梯的间隙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沈斯缪仰着的脸上。
纪浔消失在了视线里,沈斯缪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看着指尖上的血,一种沉闷的痛感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酸胀感袭遍全身。
他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吮干净了那滴血。
最后一层是天台,铁门被打开了,被风吹得嘎吱作响。
沈斯缪抬眼就看见了纪浔。
摇晃的铁门,要压下来的乌云,
', ' ')('楼顶地面上交杂错乱的钢管。
纪浔面对着他,靠着铁栏杆抽烟,风把他的黑色夹克吹得鼓起,里面白色T恤下是瘦削的骨节,夹克上的拉链随着风声一起猎猎作响。白烟缓慢地从他嘴里吐出,他的表情冷漠到过分,和那双沉寂的眼一起融于着茫茫天地间。
那被风吹散的烟雾,他眼睑下的淡青阴影,嘴里闪烁的红光,都一帧一帧地闪在沈斯缪眼前。
沈斯缪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他,轻轻地捧着他的手,仔细地看着那条刀伤,血已经止住了。可他还是忍住不手指颤抖,他抬头问纪浔:“疼不疼。”
“有点麻。”纪浔如实说。
“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会发麻。”沈斯缪只能干涩的说着这句话,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纪浔目光笔直地落在他脸上,用手捧起了他的脸:“你现在很难过。”
“对啊。”
“因为我。”
“嗯。”
纪浔不说话了,只是捧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用手摸了摸他的睫毛,看着他颤了一下,垂下眼皮,凑近吻了一下他的眼睛。他抵着沈斯缪的额头说:“妙妙,你的脸被弄脏了。”
说完他放开了手,偏头盯着他脸上的血迹看了良久。
沈斯缪抬手摸了摸脸上已经的血,已经干了,擦不掉了。
纪浔越过他,朝后面那堵墙走去。
“你去哪。”沈斯缪跟着他问。
纪浔没有说话,直径走到那堵墙前面,手撑着坐了上去。又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用手捂着打火机的风口,低着头凑近点燃了。
他的手随意地放在一旁撑着,另一只手夹着烟,也不抽,就这么任它燃烧着,眯着眼看站在下面的沈斯缪。
“你快下来,太危险了。”沈斯缪吓得不轻,墙后面只有一点铁栏杆,堪堪挡住一点腰,栏杆后面是空的,足足有五层楼高。
纪浔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看着他只是笑,“摔下去就摔下去。”
“纪浔”沈斯缪第一次这么愤怒地喊他。
然后又快步走到他面前。
纪浔把嘴里的烟捻在一旁,向后撑了一下,吓得沈斯缪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纪浔用腿勾住了沈斯缪腰,头埋在他的肩上,开始闷声咳嗽,突起肩胛都在耸动。
闷热的呼吸打在沈斯缪的肩窝处,潮潮的、麻麻的。纪浔的头发蹭得他的脖子刺刺痒痒,他轻轻地拍着纪浔的背,帮他顺气,低头亲吻着他的头发,和露出来的后颈。
“慢点咳,好一点了。”他嘴唇贴着纪浔的后颈,吻了一下那突起的骨节,感觉有些烫,像是要发烧。
纪浔抬起头,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没有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唯有那薄薄的眼皮因为咳嗽泛着红。
他捧住了沈斯缪的脸,垂眼看着他,然后低头吻他的脸,湿湿热热的呼吸也一并打在他的脸上。沈斯缪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两侧,他闻到了腥味,是纪浔手上的血,接吻时嘴里都是一股铁锈味。
风几乎呼啸着吹过来,铁门发出难听响动声。云越压越低,天台更加昏暗,周周是林立的高楼,密布的乌云,而他们在这天台的一隅接吻。
纪浔捧着他的脸,开始舔他脸上的血迹,湿滑的舌尖舔在脸上,又痒又麻,沈斯缪的牙齿都开泛酸,仰着头满脸的潮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口水。
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纪浔。
纪浔捧着他的脸,朝他吹热气,看着他发抖,又低头舔他颤抖的眼皮。
沈斯缪捧着他的手说:“我在楼梯上,有滴血落在我脸上。”
纪浔注视着他。
“然后我抹了下来,舔干净了。”
那一刻他觉得纪浔的血都是甜的,他想舔干净他的每一个指缝。
沈斯缪低下头,湿软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指缝,血腥味在口里炸开。
他捧着纪浔的手,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潮热的呼吸打在手心上,像蛇一样钻进了伤口里,旁边的肉开始发痒,如同细细密密的蚂蚁爬过一样。纪浔蜷缩了一下手指,轻轻地挠沈斯缪下额。
他偏头看着悬空的高楼:“如果我真的摔下去呢?”
“我会接着你。”沈斯缪不假思索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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