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猫咪用玻璃珠来玩弄人心(1 / 2)
<p style="font-size:16px">冴子扔下了最后一枚玻璃珠。
那颗圆滚滚,表面带着亮漆绘出的轻微凹凸纹路的珠子掉在了男人的额头上,在尚未失去温度与弹性的皮肤上被弹起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然后有气无力的敲打着鼓起的眼珠,汗泞的鼻翼,最后滚落到脖颈处被拉扯出的裂口,一堆油腻腻灰蒙蒙的血里。
黄昏仅剩的光透过窄窗上灰尘的缝隙直射而入,在男人僵硬的脸与透明的玻璃珠上安静的蔓延。玻璃珠内装着一只小小的金鱼,金红的颜色在光线下闪着光。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
最后一枚弹珠,最后一个目标。冴子在早上出门前与昨夜最合得来的对象约定好以此来决定今晚的行程,如果冴子赢了他会开车载着她去敲烂这座城里所有珠宝店的玻璃窗并在里面挑一间做爱,而假如他赢了,冴子则要把三天后拍卖会的那瓶金酒偷出来并允许他将它倒在冴子身上舔遍她的全身。
冴子在出门前踢开了地板上的两个明显抽大了的家伙,在他们含糊的呻吟中一把抽出了被压在最底下的游戏盒。她抓了一把弹珠,微笑着凑近紧跟着自己的家伙。
“加把劲,亲爱的。”她看着那个家伙发亮的眼睛,甜蜜蜜地说:“如果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后我还有剩余的珠子,我会把它们全部塞进你的肠子里。”
冴子喜欢玻璃珠。
透明的,圆溜溜的,涂着金粉或色素,内里装着一道或两道随便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转着。
冴子把它们握在手心里,用虎口亲吻,用指腹舔舐,用舌尖描绘,用牙齿丈量。它们有时候是无味的,有时候却又会变得很甜,带着些许铁一样单纯锐利的气味。而有时候会变得温暖,那种温暖就像它们的价格一样廉价。冴子得到的第一枚玻璃珠来自她的第一个目标。她把磨利的碎铁片捅进对方的腹部,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轰然倒下,捧在手里的盒子倾倒,破碎,内里的玻璃珠便活蹦蹦的乱跳开来。在冴子这辈子所听过最动听的清脆叮咚声中,一大捧炸开了的光点围着她四下而跳。后来她捡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颗,里面是一道浅蓝色的螺旋,在地面撞出的缺口可怜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冴子找了根绳子把它穿起来挂在脖子上,她有时候会在杀人前亲吻它,作出虔诚的低头模样,自顾自的觉得自己像个教堂里谦卑沉默的修女;也有的时候会故意为情人触碰了它而勃然大怒,装模做样的捂住脸发出啜泣般的声音,然后开开心心的看他们不安的猜测这颗廉价的弹珠里藏着什么故事。后来悠明问过她一次这个是什么,为什么她总是戴在身上,冴子那时蜷缩在露出几枚弹簧的沙发上,正踩着那个狭窄房间里最干净的一块毛巾在自己的脚上涂黑色的指甲油,随口回答它:“因为是妈妈最后留给我的。”
她涂完了大拇指,换了白色在平滑的甲面上勾勒出细细的爱心,涂到一半又觉得不喜欢,捏着几瓶指甲油来回看,为难的想着如何补救。
等到尾端被拉长一笔的爱心已经逐渐干涸,冴子拿起了墨绿色准备将之前的颜色全部覆盖,才想起来从那句话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悠明的声音。
怎么了?她刚刚说了什么吗?冴子有点茫然的眨了眨眼,却发现悠明突然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他蹲下身,握住了冴子踩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脚,指腹带着略高的热度。冴子歪了下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垂下的鬓发,刘海有些长了,留下的阴影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很显眼。
悠明微微抿着唇,一言不发。两秒之后冴子想起来自己刚刚和他说过什么,她注意到悠明正在盯着自己胸前的玻璃珠看。那枚玻璃珠比起曾经的轻微缺角多了不少对她这些年来颠簸生活的注释,也变得不太光亮,灰蒙蒙的垂落在少女雪白的皮肤上,只有内里的那道蓝色绘料,依旧会在灯光下折射出突兀的亮光。
“你觉得它好看吗?”在短暂的沉默后,冴子突然问。
这个问话似乎让面前的人惊了一下,冴子感觉到握着自己脚踝的手指忽然收紧,又急匆匆的放开。悠明张了张嘴,似乎是觉得很困难似的,冴子从没听见这么难听的声音,又艰涩又嘶哑:“......嗯。”
“嗯,很好看。”他重复一遍,没有抬头看冴子。
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这让冴子有点不舒服起来,她动了动脚趾,然后突然踩在了悠明的膝盖上。“我也觉得很好看。”冴子弯起了眼睛,声音变得圆润柔和起来:“就像妈妈的眼睛那样......我记得她带着我去逛街,给我买了一份冰淇淋,是香草味,淋满了那种带着果肉的草莓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然后,我看到街边的游戏机里有亮晶晶的玻璃珠,我平常不会这么任性的...但我太高兴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她问我想要什么,我就说想去玩游戏机。”
“悠明,你知道吗?她带着我找了一整条街的店子换硬币,我们玩的多开心啊,我一心想要拿到那枚最好看的蓝色玻璃珠,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用光了所有的硬币,全部的全部。”
“当然啦,我最后还是拿到了它,我是多么高兴......我高兴的都要跳起来啦,我说,妈妈,快看呀!”
冴子的声音温柔的近乎爱怜,她捏着那枚玻璃珠,将它抵在了悠明的额头,深深陷入蓬松的额发,触碰到额头,然后是鼻梁,鼻尖,满是划痕的玻璃珠抵住了柔软的嘴唇。
“我说,妈妈,你在哪呢?我好想让你看看我的玻璃珠呀。”她带着甜蜜的恶意,将那枚冰凉坚硬的玻璃珠突兀的撞入微张的嘴唇。
在玻璃珠撞到牙齿的脆响与悠明突然而压抑的痛呼中,冴子松开他,放声大笑起来,她把手肘支撑在悠明的肩膀上,眼睛发亮的看着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你喜欢我的玻璃珠吗?悠明明。”她像个小女孩那样天真的问,那枚玻璃珠重又落回她的胸前,因为沾上了些许湿润的唾液与丝丝的血渍而格外光亮。
悠明说不出话来,他疼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房间外的奶奶敲了敲铲子,用沙哑的声音叫他们吃饭,冴子立刻扔下了所有的指甲油,一把推开悠明的肩膀,欢呼雀跃的奔向厨房。
在走出房门前她才想起要提醒悠明注意冰敷,她不想明天睡醒看见一张肿到变形的脸,而且他们没钱买药,他最好能依靠自己的自愈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但悠明没有像以往那样紧跟着她身后走出来。
冴子回过头,看见他还维持着之前那样的姿势半跪在沙发前,只是抬起了头。
他还维持着捂住下半张脸的姿势,只是眼睛在细碎的黑发间朝她望过来。狭窄而破败的房间内只有悬挂在床头的一颗小灯泡,在微微摇晃的昏黄色灯光之下,他的眼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浮现,挣脱,缓慢而执着的向她涌来。
冴子看着那颗深深陷入暗红色血肉与淡黄色脂肪中的玻璃珠,不太愉快的回想起了自己没涂完的指甲油。
他是白痴吗?
她突然感到索然无味。
而悠明此刻正在处理一条被刨开肚子的鱼。
他刚刚从市场回来,很幸运的在一个忙于打牌而出摊晚了的老板那里买到了新鲜的鲽鱼。而在此之前更加幸运的拿到了外快的报酬,这笔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让他的口袋宽裕不少,有足够的底气在买完蔬菜和黄油后继续在卖鱼的老板那里挑挑拣拣。
悠明熟练的撕去鱼皮,刨开鱼腹,将鱼身放在水龙头下冲去血与粘液。冰凉的水与柔软的鱼肉一同包裹着他的手指,他耐心的等待了一会,直到鱼肉呈现出富含油脂的柔腻粉白色。再分割成长条,再切片,每一片鱼腩上都在灯光下均匀的密布着油脂的润光,被整齐的排列在盘子里。内脏则被收集起来,妥善的放置进一个小小的纸碗,会有流浪猫在深夜跳到窗台外享用它们。
悠明握着快餐店里那种短而薄的厨刀,一手用指节抵住鱼腹,下刀的动作并不快,但很平稳,每一下都与呼吸的节奏相同。来到这里后有个给他提供外快的皮条客感叹过他天生就适合与这些小东西相处,不过对悠明来说,仅仅只是切开一条鱼的鱼腹和切开某人的肚子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前者满足口腹之欲,后者则能带来更多的东西。今天的外快有足足一千块的报酬,慷慨的足以让出门去市场买菜的悠明改变行程,因为得到它就意味着他不必再去担心下个月乃至下下个月的房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他只切下了一半的鱼腹,剩余的部分则擦上细盐和橄榄油,用干燥的毛巾与纸巾擦干,然后小心的包裹起来,严丝合缝的摈弃掉每一丝空气。在这样的天气里,这种最简易的腌制方法可以将它们保存上一周左右。尽管任何对鱼肉本身的处理对于刚打捞上来的鲽鱼而言都是一种堪称可耻的浪费,但悠明不得不如此。
因为冴子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
这算不上太稀奇,冴子的消失与她的出现一样随心所欲,她有时会因为在街边被人喊了一声就甩着马尾辫对悠明挥手拜拜,两天后突然在清晨敲着窗户让悠明开门放她进去,跺着脚说外面好冷好冷,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着热乎乎体温的三明治扔给他。有时候则会在狭窄的出租屋里翻箱倒柜把悠明打工赚的所有钱都拿去柏青哥机里换成叮咚作响的硬币,有时又会十天半个月的蜷缩在壁炉前的那架小沙发,裹着一张被洗到褪色的毛毯打瞌睡,毯子的边缘是看起来很暖和的驼色毛边。
而悠明的茫然被焦虑所浸泡,被不安所蒸腾,反复交错,起伏游荡,最后像燃透了的石墨那样沉寂下来。
他唯有沉默的接受。
上一次冴子离开是被一群妆容浓艳载歌载舞的年轻人簇拥着走的,她离开时兴致勃勃,连和悠明打个招呼也没想到。那么悠明想她大概不会那么快回来,一两天很正常,三四天也不算长,冴子离开最长的一次是七天半,之所以说半是因为悠明在那一天的凌晨开始被焦虑与绝望冲昏了头脑,他冲进那个地下室,冴子在一片湿腻泥泞的血迹里与他纠缠了半晌,用半个敲在他脑袋上的酒瓶才唤回了他的理智。最后冴子气哼哼的裹住一件不知道属于谁的衬衫去洗澡,而悠明则缠好头上的伤口,去给她切三文鱼,按照她的要求,每一片都要切的像他的耐性那么薄。
悠明微微合上眼,轻轻吐了口气。
她不会离开太久,至少不会再那么久了。他们有约定,虽然就像其他的约定那样不曾说出口,但他们承认它,并愿意遵守它。冴子会回来的,也许又是某个夜晚,她会突如其来的掀开被子钻上来,将冰凉的手脚都塞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脖颈细细的喘气。
他就像是以往那样,将切好的鱼片摆在了餐桌上。
“我要双倍的芥末。”冴子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悠明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他的呼吸在一瞬间乱了节拍,连带着大脑也空白了一瞬。冴子,离开他三天的冴子坐在窗户边那架少了一根腿而不得不用细铁丝与椅子绑在一起的小方桌前,将手臂支在桌上,尖小的下巴与圆鼓鼓的面颊埋在黑色的围巾里,理所应当的像是她就长在这里一样。她的长发乱糟糟的,身上裹着一件长而宽大的焦糖色外套,光裸的腿在椅子间一晃一晃,看见悠明的表情,冴子瘪了瘪嘴,她重复:“我要双倍芥末,不要酱油,也不要柠檬。”
“......没有柠檬。”悠明终于回过神来了:“我没有买柠檬。”
他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拿出芥末,连带着一只小碗和筷子。冴子在他身后仰起脸,耸着鼻子去嗅空气中的气味:“你还做了什么?我不想只吃鱼,你做了米饭吗?”
“嗯,还炖了汤。”悠明把碗摆在了她的面前,锅子里是刚才被剔下的鱼骨和一些蛤蜊。用橄榄油煎过的鱼骨与新鲜的蛤蜊一起被煮的沸腾起来,在锅子里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奶白色的汤汁,一股几乎要把人鼻子攥住的鲜美香气在每一下翻滚中往外跳。在它们和着热乎乎的白气一起端到面前时,哪怕是冴子也觉得不管什么都可以再往后推一推。
在悠明转身去收拾锅子时,一只毛色斑驳的玳瑁猫跳上了窗台开始享用它的晚餐,猫的尾巴是折断的,但得益于这间屋子里某个人的善举,它看起来皮毛发亮,肢体矫健,碧绿的眼瞳在昏暗的天色中闪闪发亮。猫在窗台上颐指气使的踱步,灵巧的绕着属于自己的那只碗走了几个来回,若有所思的望向正摆在冴子面前的那盘鱼片。冴子冲它吐了吐舌头,飞快的拉下了窗户,窗沿相撞出砰的一声响,猫咪吓了一跳,它背部的毛耸立起来,嘶哑的拉长声调,悠明在屋子里叹了口气。
“只不过是只猫。”悠明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了冴子的对面。
“我不喜欢它。”冴子挑剔的说,小时候有段时间她会吃任何能吃的东西,而在那个记忆中狭窄黑暗的小屋子边总有这样大大小小的动物与她争抢,真说不好当时的冴子和野猫相比哪个更强壮些。
悠明不置可否,他用指腹无声的轻敲了几下窗户以作安抚,玳瑁猫咕噜了几声,顺从的低下头去开始享用碗里的生鱼内脏。而胜利者冴子则拧开了一管芥末,把它们全部挤在鱼片上。
他们状似平常的开始吃饭,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碗筷相撞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种诡异的安宁祥和,像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贫穷但普通的家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