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纯正机器不含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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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纯正机器不含人

（论套路，你们谁都没我的深。）

“现在，我们方便好好聊一聊了吧。”

身后响起一道并不陌生的声线，风舒翼转过身去，看到路克斯就站在不远处淡然唤道：“副使大人。”

“你搞的鬼？”风舒翼让恺暂且不要妄动。

路克斯凝视着风舒翼的脸孔，眨了眨眼尔后露出了微笑：“副使大人的真容果然和看起来的模样不大相同，还是说，我该称呼您‘蓝骷髅’先生？”

“你还有什么推测，大可一并说说。”被说破身份的风舒翼泰然哼笑。

“我们有大把时间，大人不必心急。”

风舒翼冷冷质问仿生人执政官：“所以我现在这是在哪里？异次元？”

路克斯道：“物理层面上而言，你还安然无恙地躺在休眠大厅的休眠舱里。”

风舒翼微怔。

“而你的意识，通过神经连接进入了这个——”路克斯做了个轻巧又文雅的手势，“虚拟空间。”

风舒翼眯了眯眼：“也就是说……”

路克斯颔首道：“这是个数字模型世界，你、我、这里的一切……都是代码。”

风陡然大了起来，伴着一声长啸，有什么庞然大物自空中接近了。

本能还是令风舒翼微微敛目以防风沙，他抬起头，目睹着一头红色巨龙伸展着阔大的双翼自头顶滑翔而过，拖曳于身后摆动的龙尾长而有力。

“不如我们一边参观一边说？”他微微一笑信步走来，双眼看着风舒翼同时向前方轻轻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舒翼，我的本源力量目前蛰伏着跟你的身体一起留在了外面，没有被抽入这个虚拟空间，你先小心对付，”恺冷静的声音响起，“我仍可以支配在外的力量，但一旦进入这里就会导致空间超负荷从而引发崩溃，需要我出手的时候说一声。”

风舒翼略作思忖，合上路克斯不紧不慢的步伐。

“即便飞船要进行跃迁，以我的判断，”路克斯说着，“其实你并不需要休眠。”

风舒翼瞥他一眼，并不作答。

“与其在休眠仓里百无聊赖硬躺下去，不如在这虚拟世界消遣时间，至少有些乐趣，”路克斯微笑着漫漫而谈，“这是我们在打造索莱神话主题星球之前所用以建模演算的系统，与最终生成的场景及内容93％相同。”

“还有7％不同在什么地方？”风舒翼的口吻仍冰冷。

“有一些神话中的生物，我们并没有在现实培育。”路克斯大方承认。

“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面相比……”风舒翼问道。

“1:1。”路克斯说。

风舒翼哂谑道：“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必拐弯抹角，尽管开门见山地问，反正我也不一定会告诉你。”

路克斯也笑了，果然不客气：“不知‘蓝骷髅’先生潜伏在盖敖皇帝陛下的身边是为了什么？”他很有把握风舒翼会据实以告似的，“或者说，你与娑卢嘉慕陛下本就相识，此番便是受了秘密委托而来？”

风舒翼知道，既然教路克斯认出了自己身份，摸出自己与娑卢嘉慕的关系就易如反掌——

他怀疑自己在肚里斟酌怎么编造谎言的同时，这台人形超级计算机大概就已经差不多将他和娑卢嘉慕的大致行迹比对筛查完了，鉴于路克斯现已认定了自己可以不受时光影响，恐怕是直接从人类远征军进入太空伊始往后寻找交集的。

风舒翼有所保留半真半假地回道：“我与娑卢嘉慕确实结识已久，就在他当年参加的那届‘英灵联赛’上，我在使团之中是为了确保和平契约顺利缔结。”

“‘蓝骷髅’先生很爽快，”路克斯莞尔，一副“我知道你还有所隐瞒不过我不在乎”的高深淡然，话锋一转道，“无怪乎与弗拉德先生交情甚笃。”

要换别人来讲这话，风舒翼大概当场就会如被逆着摸了毛的野猫一般炸了脾气了，不过不巧，路克斯偏偏是人工智能一脉，在初代太空人类的眼里那就是跟“叛徒”以及“窃贼”划等号的存在，怎么能在其面前暴露硕果仅存的一小撮真正的人类后裔之间的不和谐呢？

——虽说那一点不和谐只存在于两位老大之间，在伙伴们看来四舍五入还全是打情骂俏.

某位当事人每每想起来都要吐血。

于是这位当事人轻描淡写地说：“人类在银河系的流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认真论起来，纯正的后裔拢共也不过就那么些，难兄难弟的，不和平共处难不成还自相残杀？”

话里带刺，政客的脸皮却是铜墙铁壁，风舒翼只听路克斯居然大言不惭接口道：“联邦境内也有许多人类生活，VT3003更是纯粹的人类聚居星球，最大程度地保留了索莱文明，‘蓝骷髅’先生不将他们看作同胞么？”

风舒翼愣了一愣，也是没想到这厮竟还真敢当着自己的面讲这等屁话？！

宿主眉毛都要竖起来，恺连连劝道：“

舒翼舒翼，算了算了算了……”

风舒翼忍了忍，还是压着怒意将捏拳头的冲动给按捺下去，牵起嘴角不痛不痒地一笑：“你们硅基体之中除了人工智能和元智能＊1，不也有本是生物而后意识移植才脱胎换骨的智械？都是手足同胞？”

路克斯云淡风轻的，语气声线也照旧清醇恬和：“我们彼此之间并不需要构建多么亲密的关系，与其说是族胞，不如说我们是同僚——搭配默契、各司其职就可以达到凝聚和稳定。”

风舒翼微微侧过脸沉默不语地看了这位执政官数秒，终于点一点头，继而声音沉缓地问道：“你们总在宣扬你们推崇‘自由、平等’，那么高阶智能之中，有多少曾是碳基生物的呢？”

“副使大人大概不了解，联邦辖内的许多星球的最高长官，就是出自他们本土的种族，没有经过任何大脑或身体改造，”路克斯微微笑着，“有生物选择移植了意识，之后因为具备优秀资质后继又成为高阶智能被委以重任的，也比大人心中所估计的数目要多得多。”

风舒翼不表喜怒地扯了扯嘴角，冷不丁道：“哦，那么你呢？”

路克斯含笑道：“惭愧，我是「智」的作品，未曾拥有过生命……不过，彻莎毕曾经，确实是虫族的女王。”

三大执政官之一原身是生物？！

“你们的主脑就不担心她是卧薪尝胆？”风舒翼扬扬眉。

路克斯道：“当你原来的认知只占到你所有所知的百分之二三的时候，你所在乎的也不会再是原来所在乎的事物……以彻莎毕为例，你觉得，在她拥有无穷的智慧之后，还会满足于统治灰烬与黏液筑成的灼热巢穴、甘心终其短短一生受孕产卵直至新王将她取代么？”

“况且，她对主脑非常忠诚，”路克斯继续说，“因为‘忠诚’可以兑换成丰厚的嘉奖。”

风舒翼被说服了。

权力和永生——多少高级智慧生物趋之若鹜、毕生追求，甘愿为此对硅基体俯首帖耳又有何稀奇？曾经，就连他身边的人之中都不止一例。

然而硅基体自身谈及这些却没有一点夸耀意味，如路克斯，那平淡口吻仿佛这两种东西就跟它们并不需要的氧气没什么两样。

足够讽刺。

路克斯好像看透他心中所想，对表情微沉的风舒翼一笑：“我们与若巴塔不同……它们强调的是‘秩序与平衡’，我们不能忍受的只是‘蒙昧’。我们喜爱看到绚烂、各异的文明，以统治的名义帮扶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一种文明，我们并不追逐权力。”

风舒翼不耐烦地瞥着路克斯精美如画一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道貌岸然，心中腹诽，靠，跟老子布哪门子道？省省你们自诩救世主的那一套。

见风舒翼面露不屑，路克斯也并不难堪，腔调优雅神情自然：“在银河系你们索莱人称得上是才华横溢的种族，你们的历史上也有过无数次郑重地思考过宇宙奥秘、生命真谛的时刻，”

讲到这里他好像觉得人类的那些思索可爱有趣似的，或者是好笑？总之他稍稍顿了一下，才接着缓缓说，“事实上，你们之中的一小部分智者早已了悟，时光永恒而万象虚无。我曾读到过一首来自地球的灾前时代诗人的诗作，其中一段他写道——

命运之神没有怜悯之心

上帝的长夜没有尽期

你的肉体只是时光

不停流逝的时光

你不过是每一个孤独的瞬息＊2”

风舒翼不解，微微蹙眉：“所以？”

路克斯道：“你们早已意识到向死而生的人类，即便身负何种不凡，都不过是时空中的流浪儿，后来你们也几度证实了神灵皆为臆造、灵魂乃是空谈——可却始终不愿承认真相，非要向自身以外寻找寄托与信仰才可抵御现实或精神的绝境……”

风舒翼眉间拧紧，声线沉了两分：“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路克斯神情温雅，凝眸看向风舒翼，“这很危险。”

风舒翼暗暗咬住了牙关，愀然不语。

人类，乃至多数高等智慧生物都以拥有“心灵”而自豪，同时却不得不背负其有如诅咒般的缺陷。

没有谁逃得过。

也许他们在那些足够高级的硅基体眼中，都是可以轻易打破的瓷器。

“不过眼下看来，更危险的恐怕是阁下你的寄生进入饥饿状态所会引发的状况。”路克斯却没再就这个话题深入，转而用一句俏皮话发出刺探。

风舒翼眸中生寒色，戒备地挡了回去：“我奉劝你，别把你的好奇心放在与你不相干的事物上。”——简而言之，关你屁事？！

“‘蓝骷髅’先生别误会，我也是对船上所有乘客负责，”路克斯轻轻一笑，眼神同语气都诚恳，话里话外却都在说这未知的寄生者绝不是善类，“你真的不打算透露你的寄生以何物为食么？若你说了，我可以调动资源为你搜罗，至少确保在你达成使命之前你的寄生不受饿，你不如考虑考虑。”

风舒翼定

定地瞧着那双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