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玫瑰城墙(1 / 2)
<p style="font-size:16px">“砰——”
一个看起来颇为强壮的青年灰奴抬脚把自己的桶踢向默尔,坑洼的铁桶砸在他身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又在地上叮叮当当翻滚了好几圈,把里面几块散发着恶臭的烂布甩得到处都是。
“这里,还有花园那里,所有石砖都要擦。”
“明天一早女仆长就会来检查,给我把地上每一条缝隙都用手扣干净!”
默尔低垂着头,捡起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逐渐昏暗的暮色掩去了他的表情。
“死聋子,你听到了没有?”青年灰奴扬起拳头想要打他,结果牵扯到自己背上的伤口,于是只好龇牙咧嘴地骂道:“要是再办错事害我挨打,你就死定了!”
“行了,你都快把我们也震聋了!”其他灰奴催促道,“快走吧,都这个点了,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呸,晦气的东西。”那个青年灰奴朝默尔啐了一口,也跟着人群离开。
他们被卖到伯爵府已经快一个月了,尽管同为没有人权的贱奴,默尔还是因为双性的身份受到了同胞的排挤,他们不让他在统一安排的矮房里休息睡觉,不允许他跟他们一起吃饭,还经常把手头的脏活累活都甩给他干。刚刚那个青年就总是仗着自己高大强壮,频繁地把最辛苦的工作强推给默尔,但今天上午默尔没有听清他的要求,把东西送错了地方,害他被女仆长用鞭子狠狠打了一顿,这才在晚上又被围堵刁难。
默尔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他在此之前已经被发卖流转了许多户人家,无处不在的歧视和欺辱对他来讲是很自然的事情,双性的身体天生瘦弱,反抗那些男人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他先是回到花园里,艰难地搬着沉重的水桶浇灌花田,把自己今天的工作做完后,才开始一遍遍投洗那些肮脏的抹布,跪在地上擦拭小径上的石砖。
繁星点点,月光皎洁,初夏的夜晚惬意又凉爽,默尔一个人弓着身子刷洗着这条看不见尽头的石板路。因为额上的汗滴总是掉在地上,每一块石头他都要反复擦上很久。
这座庄园太长时间没有清理,砖块与砖块之间夹杂着许多杂草与碎石,默尔用手一点一点把它们抠出来,然后再用指尖裹着抹布,仔细地把里面的沙土清理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这条路最终通往花园深处的凉亭,他还没有擦完一半,指尖就已经磨破了皮。
鲜红的血从指缝滴下来,默尔惊得抖了一下,赶紧把手在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抹干净,再埋头把那染了脏血的石砖擦了又擦。
双性的存在是上帝的诅咒,双性的血更是被忌讳之物,若是让人知道他把血滴在花园的地缝里,他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虽然默尔在这里依然会被许多人刁难欺负,但起码庄园的主人并不吝啬给奴仆的口粮,即使是他,好好干活也能有一口饭吃。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作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左右的双性灰奴,如果再被扔回奴隶市场,那些黑心商贩大概率会因为他卖不出去还浪费粮食,而直接把他活活打死。
想到这里,默尔就干得更加卖力,其他几个手指也陆续破裂流血,他不得不一边擦拭一边不停用水冲掉那些污血。
光是活着就已经如此艰难了,他并没有什么精力再去悲叹自己可怜的命运。
其实默尔不是他的名字,但人们都这么叫他。
默尔,意为不详的黑鸟,厄运和不幸的使者。
但这些厄运从来都只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他一出生就被遗弃在贵族人家的马棚里,没有任何灰奴愿意承认自己生下了一个双性的孩子,后厨一位好心的佣人婆婆偷偷抚养了他,并在去世后让他接替了自己在厨房的工作。
十七岁那年,庄园的子爵夫人阴差阳错地看上了他,非要让他当男宠侍寝,即使得知他是双性后也依然坚持不休。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因为那时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他银色的头发比女人还要柔软,浅灰色的眼睛泛着月亮一样宁静澄澈的光,他虽然是个灰奴,却比她睡过的每一任情夫还要迷人万分。就这样,他被送去调教了身子,在种种不堪的折磨下学会了如何伺候女人,却在侍寝前一晚被夫人的其他男宠按着头撞进了火炉。
他的头发和眉毛被烧焦,血和脓混着柴火的灰烬从额角流到嘴里,半边脸都是血淋淋的,闻声赶来的子爵夫人被吓得尖叫不止,当天晚上就把他发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p><p style="font-size:16px">因为是双性,还被人弄破了相,他在不同商贩手里流转了好几次,最终有奴隶主叫他留起长发遮盖伤疤,然后把他廉价卖给了一位偏远镇子的乡绅地主。
雇主是个喜欢收集古董玩物的单身汉,后院有一大片土地全是花田。花匠的工作辛苦又磨人,他在这里劳作了好几年,除了经常会被克扣口粮,需要勒紧腰带苦熬之外,总体也算过得去。
直到他无意撞破管家和男仆互相勾结,他们将雇主的藏品偷偷典卖,然后再用赝品以假乱真。他们明知道区区一个双性灰奴,是没有胆子敢去举报的,但他们还是把所作所为公然嫁祸于他。
雇主厉声质问他把东西藏到了哪里,默尔摇着头百口莫辩,他被毒打了一顿,满脸泪痕地解释着并没有人相信的真相。他被人一左一右架起身子,老管家戴上一副坚硬的皮革手套,嘴角挂着不屑的微笑,一掌一掌抡在他的脸上,直至他昏死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聋了。
不出意外地他又被发卖回了奴市,商主发现他几乎丧失听力后简直暴跳如雷,又马上隐瞒此事并以更低的价格把这个赔钱货打发给了别人。
他在不同的奴隶贩子手中来回流转,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耳朵似乎恢复了一点,但最多也只能听见些许微弱的模糊声响,即使是面对面的距离,仍旧需要对方提高音量。
为了让自己好卖一些,默尔努力辨识着人们的唇语,他已经尽量减少了自己在沟通方面的障碍,但仍旧成为整个市场公认的棘手货色。又是许多年过去,就只有那个小女孩愿意带他走。
因为有过花匠的经验,来到这座伯爵府后他仍被分配到后院的花园里劳作,伯爵的花园里种满了带刺的玫瑰,打理起来是十分麻烦的事情,女仆长将这偌大的花园交给默尔一人处理,目的就是为了不需要跟他有过多的交流,巨额的工作量足以让他从早干到晚。
已经是深夜,默尔在花园尽头的凉亭里擦拭着最后几块石砖,背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伯爵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看样子她刚才已经叫过他,可他却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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